无限轮回塔 第18章 抉择时刻
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
星璇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，在这死寂的数据中转站内回荡。

然而，这句话落在塔冥耳中，却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，只激起了一圈冷漠的涟漪。他紧紧攥着那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陌生装置，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，却远不及他心中那股被欺骗、被利用的寒意。

“那该是哪样？”塔冥的声音沙哑，目光如同冰锥，死死钉在星璇苍白的脸上，“这个是什么？为什么藏起来？之前的信号干扰，是不是也和你有关？”

他一连串的质问，如同沉重的石块，砸向星璇。

星璇避开了他锐利的目光，低下头，银色的发丝垂落，遮住了她大半张脸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。只有她微微颤抖的肩膀，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
沉默。

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

只有工作台上那台刚刚组装好的声波发生器，依旧发出稳定的嗡鸣，仿佛在嘲笑着这脆弱而可笑的同盟。

塔冥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。她的沉默，在他看来，无异于默认。

脑海中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之前的一幕幕——

她神秘的出现，精准的援手。

她对他“回响者”身份的了然和利用。

她对实验室异常的熟悉。

她不顾一切冲向声波发生器的疯狂。

以及此刻，这个藏匿的、用途不明的红色装置……

一切线索，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冰冷的结论：他从头到尾，都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。一枚用来找到对抗“赫拉”方法的、比较特殊的棋子。

而现在，方法找到了，他这枚棋子，似乎也到了该被舍弃的时候。

一股夹杂着愤怒、失望和巨大无力的情绪，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。他想起自己为了救她，硬生生扛下猎杀者的攻击；想起在巢穴入口，不顾自身安危投出撬棍为她创造机会……

原来，这一切，可能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。

“看来，我们之间的‘合作’，到此为止了。”

塔冥的声音冷得像冰。他挣扎着，用尽全身力气，试图从线缆堆上站起来。哪怕步履蹒跚，哪怕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，他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欺骗的地方，不想再面对这个心思难测的女人。

独自一人，或许会死。

但至少，死得明白。

然而，他高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。失血过多和严重的伤势，让他的双腿如同棉花般软弱无力。刚一站起，一阵剧烈的眩晕便猛地袭来，他眼前一黑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！

“小心！”

星璇惊呼一声，几乎是本能地，不顾自己肩胛处同样严重的伤势，猛地扑上前，用没受伤的手臂，险险扶住了即将摔倒的塔冥。

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。

塔冥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和颤抖，能闻到她身上混杂着血腥与淡淡清冷气息的味道。

他也能看到，她近在咫尺的脸上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，此刻充满了焦急、担忧，以及……一种更深沉的、他无法理解的痛苦。

这眼神，不像是伪装。

塔冥愣住了。

星璇扶着他，让他缓缓靠回线缆堆上。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笨拙，因为牵动了肩部的伤口，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，脸色更加苍白。

她看着塔冥眼中那混杂着痛苦、怀疑和一丝迷茫的神色，嘴唇翕动了几下，似乎在进行着极其艰难的心理斗争。

最终，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
“这个装置……”她指着塔冥依旧紧握的红色装置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，“不是用来害你的。”

塔冥没有说话，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，等待她的解释。

“它是一个……定位信标。”星璇深吸一口气，仿佛说出这句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，“但不是定你的位。”

她抬起头，目光穿透破损的天花板，仿佛望向了虚无的远方，眼神变得有些空洞。

“它是……定我的位。”

塔冥皱紧了眉头，心中的疑惑更深。

“定你的位？什么意思？”

星璇收回目光，重新看向塔冥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
“有些事情……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告诉你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，“你只需要知道，我进入这个轮回塔，寻找‘赫拉’，寻找实验室的真相，有我必须完成的……使命。”

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红色装置上。

“这个信标，连接着塔的某种底层规则。一旦我过于接近真相核心，或者……试图做出某些‘逾越’规则的行为，它就可能被激活，引来……‘清理者’。”

清理者？

塔冥心中一震！他想起了规则中提到的，针对“回响者”这类不稳定因素的“修正”！

“你是说……你也是‘不稳定因素’？”塔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。星璇表现出来的冷静、理智和对规则的熟悉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系统针对的样子。

星璇苦涩地笑了笑，没有直接回答。

“在能源核心区，我强行连接能源，干扰‘赫拉’的节点，可能已经触及了某种界限。我担心信标会被激活，所以才想把它藏起来……”她看着塔冥，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，“信号干扰，很可能不是意外，而是信标被轻微触发的征兆……塔冥，我们现在的处境，比你想的更危险。不仅有‘赫拉’和猎杀者，还可能引来了……更可怕的东西。”

她的话语，像是一把钥匙，试图打开塔冥心中那扇被怀疑封闭的门。

塔冥死死盯着她的眼睛，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。

但他看到的，只有疲惫、坦诚，以及一种背负着沉重秘密的痛苦。

她的话，逻辑上似乎说得通。也能解释她之前的异常急切——她必须在“清理者”到来之前，完成她的“使命”。

可是……能相信她吗？

万一这又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呢？

独自离开，前路渺茫，以他现在的状态，生存几率几乎为零。

留下，与这个依旧充满谜团的女人合作，则要冒着可能被再次欺骗、甚至被当作弃子的风险。

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。

信任，还是怀疑？

生存，还是尊严？

塔冥的目光，再次落在了工作台上那个嗡鸣的声波发生器上。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，对抗“赫拉”的唯一希望。

他又看了看星璇肩胛处那狰狞的、依旧在缓缓渗血的伤口。那是为了拿到这个希望，付出的惨痛代价。

最后，他的目光回到了星璇那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上。

他想起了在通道中，她冷静的分析和指引。

想起了在猎杀者爪下，她精准的援手。

也想起了在巢穴深处，她不顾生死拿到声波发生器的决绝。

或许……她真的有苦衷？

或许……自己不该因为一个未经证实的怀疑，就彻底否定一切？

良久。

塔冥紧攥着红色装置的手，缓缓松开了些许。他闭上眼，深吸了一口充满尘埃和血腥味的空气，再睁开时，眼中的冰冷和锐利消退了一些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……一丝妥协。

“我暂时……相信你。”

他最终，还是选择了赌一把。

赌星璇话语中的真实性。

赌他们之间，那在生死之间建立起来的、微弱却真实的联系。

他将那个红色的信标，递还给了星璇。

“但是，”他的声音依旧带着警惕，“如果你再有任何隐瞒，或者试图利用我……我会用自己的方式，了结这一切。”

他的话语很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
星璇接过信标，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。她看着塔冥，冰蓝色的眼眸中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。她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

没有过多的承诺，只有一个简单的字。

但在这个字里，塔冥似乎听到了一丝如释重负，以及……一份更加沉重的责任。

抉择已经做出。

前路依旧未卜，危机四伏。

但至少在这一刻，脆弱的同盟，在信任的废墟上，被重新粘合。

尽管，裂痕依旧清晰可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