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限轮回塔 第7章 路径尽头

黑暗的通风管道，仿佛没有尽头。

塔冥紧跟着前方星璇模糊的身影，在狭窄、压抑的空间里艰难爬行。

每一次动作，都牵扯着背后的伤口，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。

干渴和饥饿如同附骨之疽，不断侵蚀着他的体力与意志。

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灰尘，空气污浊不堪，只有前方偶尔从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，指引着方向。

“还有多远？”塔冥的声音在管道中显得有些沉闷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。

前方的星璇动作没有丝毫停滞，她的声音传来，依旧平稳：

“根据管道走向和气流判断，应该快了。你感觉到的那个‘监控室’，通常不会离能源核心区太远。”

她的判断基于逻辑和分析，而塔冥的指引则源于那些破碎的“既视感”。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，此刻却指向了同一个方向。

合作，似乎开始显现出它的价值。

又向前爬行了大约十几分钟，前方突然出现了变化。

一丝不同于管道内污浊气味的、更加陈腐的空气流动传来，还夹杂着一种……微弱的、设备运行的嗡鸣声？

“前面有出口。”星璇低声道，加快了速度。

塔冥精神一振，也努力跟上。

果然，转过一个弯道后，前方出现了一个同样被卸掉盖板的通风口。光线从下方透上来，比管道内明亮许多。

星璇率先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，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。

塔冥紧随其后。

他落下时，因为伤势和疲惫，脚步略显踉跄，发出了一声轻响。他立刻警惕地稳住身形，握紧了别在腰后的撬棍——那是他之前冒险捡回来的。

两人迅速打量四周。

这里似乎是一个设备间，比之前的杂物间要宽敞一些。四周摆放着一些蒙尘的机柜和备用零件架，大部分设备都处于断电状态，只有角落里的几个指示灯还在顽强地闪烁着红光。

而最引人注目的，是房间中央控制台上方，那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！

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屏幕，大部分是一片雪花或者漆黑，但仍有七八块屏幕，断断续续地显示着实验室各处的实时画面！

画面质量很差，布满噪点，色彩失真，但足以提供宝贵的信息！

“找到了！”塔冥低呼一声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。

星璇已经快步走到控制台前，手指在落满灰尘的键盘和操控板上快速敲击、滑动起来。

她的动作熟练得不像是在探索一个废弃实验室，更像是在操作自己熟悉的设备。

“系统还有残余电力，部分摄像头仍在工作，但信号极不稳定。”她一边操作，一边快速说道，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尚有画面的屏幕。

塔冥也凑到屏幕前，紧张地观看起来。

一块屏幕显示着一条熟悉的通道，正是他们之前与猎杀者遭遇的地方。地面上，王强那惨不忍睹的尸体碎片依旧躺在那里，几只拳头大小的“清道夫”甲虫正在上面爬行、啃噬，发出细微的“咔嚓”声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
另一块屏幕捕捉到了一个短暂的画面：一个穿着灰色连体服的试炼者，惊慌失措地在一条通道中狂奔，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，但画面一闪，又变成了雪花。

还有一块屏幕，显示着一个类似培养舱的区域，里面充满了浑浊的绿色液体，隐约可见某种扭曲的生物轮廓在其中沉浮……

这些画面，拼凑出了一幅更加完整、也更加绝望的实验室现状图景。

危险无处不在，死亡如影随形。

“能调出核心区域的画面吗？”塔冥问道，他想起了地图上标注的“核心控制室”和“生物孵化场”。

“我试试。”星璇的手指在操控板上飞快滑动，试图调用更多的摄像头权限。

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快速切换，大部分依旧是雪花或黑暗。

突然，一块位于屏幕阵列左上角的屏幕，画面稳定了下来！

那似乎是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，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区域都要庞大。空间内布满了粗大的、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有机管道和巨大的、半透明的卵形培养舱！

在那些培养舱中，隐约可见各种奇形怪状、尚未完全成型的猎杀者胚胎在缓缓蠕动！

“生物孵化场……”塔冥倒吸一口凉气。

这里，就是猎杀者的巢穴！是它们诞生的地方！

就在这时，星璇似乎发现了什么，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块较小的屏幕上。

那块屏幕的画面相对清晰，显示着一个充满各种精密仪器和巨大环形屏幕的控制室。控制台前，似乎还坐着几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的身影？

但仔细看去，就会发现那些身影一动不动，姿态僵硬，身上落满了灰尘，更像是……保持着生前最后姿态的干尸。

“核心控制室……”星璇喃喃道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，“果然在这里。”

她的语气中，带着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确认感。

塔冥刚想仔细看清控制室内的细节，尤其是那些环形屏幕上是否还残留着有用的数据——

“滋啦——！”

一阵强烈的信号干扰袭来，整个监控墙面的屏幕瞬间全部变成了刺眼的雪花！连房间内那些闪烁的指示灯也明灭不定！

“怎么回事？”塔冥心头一紧。

星璇猛地抬起头，侧耳倾听，脸色微变。

“不是系统问题！是外部强能量干扰！”

她的话音未落——

“咚！！”

一声沉闷的、仿佛重物敲击金属的巨响，从他们头顶上方的通风管道深处传来！

紧接着，是第二声，第三声！

“咚！咚！”

声音沉重而规律，并且……正在沿着管道，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接近！

有什么东西，在管道里！而且正在过来！

塔冥和星璇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。

他们刚刚从猎杀者的爪下逃脱，难道又被别的什么东西盯上了？这管道里也不安全？

“准备战斗！”星璇低喝一声，迅速将那个粗糙组装的高频脉冲发生器端起，对准了传来声响的通风管道口。她的眼神冰冷而专注。

塔冥也立刻握紧了撬棍，强忍着背后的疼痛，摆出了迎击的姿态。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肾上腺素再次开始分泌。

“咚！咚！”

声音越来越近，越来越响！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他们的心脏上！

可以清晰地听到金属管道被挤压、变形发出的“嘎吱”声！

来的东西，体型绝对不小！力量也极其恐怖！

会是什么？另一种变异体？还是某种他们尚未遭遇过的实验室“特产”？

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。

塔冥死死盯着那个黑黢黢的管道口，握撬棍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。

星璇的食指，已经轻轻搭在了脉冲发生器的激发钮上，呼吸平稳得可怕。

终于——

在那声响动抵达管道口的瞬间！

一个庞大的、布满暗沉金属色泽的、如同钻头般的狰狞头部，猛地从管道口中探了出来！几乎塞满了整个洞口！

那不是猎杀者！

那东西的头部覆盖着厚重的甲壳，没有眼睛，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、不断旋转的口器！它散发出的，是一种纯粹的、冰冷的金属与杀戮的气息！

“是‘清道夫’的母体变种！‘吞噬者’！”星璇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，“它怎么会出现在管道里？！”

显然，这东西的出现，也超出了她的预料。

那“吞噬者”似乎瞬间就锁定了房间内的两个活物，它那旋转的口器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，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窜，就要从管道中挤出！

“攻击它的口器关节！”星璇厉声道，同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！

“嗡——轰！”

蓝色的脉冲光束再次咆哮而出，精准地轰击在那“吞噬者”不断旋转的口器根部！

“锵！！”

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金属撞击巨响！

脉冲光束在它的甲壳上炸开一团耀眼的电火花，却只是让它前冲的势头微微一滞，那厚重的甲壳上只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，竟然没有被完全穿透！

好强的防御！

星璇的脸色更加苍白，脉冲发生器的能量指示灯急促闪烁，显示能量即将耗尽！

而那“吞噬者”似乎被彻底激怒了，它发出一阵更加尖锐刺耳的嘶鸣，庞大的身躯猛地加速，硬顶着可能的攻击，要从管道中强行挤出！

一旦让它完全出来，在这个相对狭窄的设备间里，两人将避无可避！

“不行！挡不住！找别的出口！”星璇当机立断，一边快速向后撤退，一边目光急速扫视房间四周。

塔冥也意识到硬拼只有死路一条，他猛地看向控制台后方，那里似乎有一扇不起眼的、带有气压阀的密封门！

“那边！”他大喊一声，指向那扇门。

两人没有任何犹豫，立刻朝着那扇密封门冲去！

星璇一边跑，一边回头，对着再次试图钻出的“吞噬者”口器，射出了脉冲发生器最后剩余的能量！

“嗡！”

一道比之前细弱很多的脉冲光束射出，再次打在原来的位置。

这一次，或许是因为连续攻击同一部位，终于起到了效果！

“咔嚓！”

一声脆响，那“吞噬者”旋转口器的根部甲壳，竟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缝！它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尖啸，动作再次受阻！

趁着这宝贵的间隙，塔冥已经冲到了那扇密封门前，用力扳动门上的手动气压阀！

“嘎吱——吱呀——”

阀门因为年久失修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转动得极其艰难！

“快点！”星璇守在塔冥身后，紧握着已经失去作用的脉冲发生器，警惕地盯着管道口那只不断挣扎、试图彻底钻出来的“吞噬者”。

塔冥咬紧牙关，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，背后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崩裂，鲜血迅速染红了包扎的布料！

“给我……开！！”

他发出一声低吼，额头青筋暴起！

“砰！”

一声闷响，气压阀终于被拧到了底！

密封门发出“嗤”的一声轻响，锁扣弹开！

塔冥猛地一拉，门开了！后面是一条黑暗的、向下倾斜的通道！

“走！”

他侧身让星璇先过。

星璇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。

塔冥紧随其后，在进入通道的最后一刻，他回头看了一眼。

那只“吞噬者”已经大半个身子挤出了通风管道，那颗布满螺旋利齿的狰狞头部，正对着他所在的方向，发出无声的咆哮！

他猛地将密封门从内部关上，然后迅速转动内侧的阀门，将门锁死！

“咚！！”

几乎在门锁死的下一秒，一声沉重的撞击就狠狠砸在了门板上！整个门框都在剧烈震动！

但幸运的是，这扇密封门似乎格外坚固，暂时抵挡住了冲击。

塔冥背靠着冰冷震动的门板，滑坐在地上，大口喘息着，几乎虚脱。

星璇站在稍前方的黑暗中，同样微微喘息，她看着塔冥，目光落在他背后那片迅速扩大的暗红色血迹上。

“你的伤口又裂开了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
塔冥摆了摆手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短短时间内，连续经历两次生死追杀，他的体力和精神都已经逼近极限。

通道内一片死寂，只有门外那“吞噬者”不甘的撞击声隐约传来，以及他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
星璇沉默地走到塔冥身边，从她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腰间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、散发着微弱绿光的仪器，对着塔冥背后的伤口扫描了一下。

“伤口感染，失血不少。需要尽快处理。”

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。

“哪里……有医疗用品？”塔冥虚弱地问道。

星璇收起仪器，抬起头，看向通道下方那片深沉的黑暗。

“下面。”她说道，语气肯定，“根据结构图，这条应急通道通往下层的一个医疗储备点。希望那里的东西……还没被破坏殆尽。”

她向塔冥伸出手。

“还能走吗？”

塔冥看着那只在黑暗中依然白皙修长的手，又看了看身后依旧传来撞击声的密封门，深吸了一口气，抓住了她的手，借力站了起来。

“能。”

他的声音嘶哑，但眼神依旧坚定。

无论下面有什么，他们都必须走下去。

停下来，就是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