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子神龛 第22章 带她离开

“带那个孩子走。”

陈婧的声音，像一枚烧红的铆钉，将三人即将分崩离析的意志，重新铆合在了一起。

没有退路，只有一道正在从地图上高速逼近的、代表着“深蓝”特勤队的红色死亡线。

和不到十五分钟的窗口期。

“行动。”林默吐出了两个字。

下一个千分之一秒，这台由三名顶尖“零件”组成的、为了守护而悍然叛逃的战争机器，瞬间进入了满负荷运转状态。

“唐飞！”陈婧的声音，已经恢复了身为指挥官的绝对冷静，“给我‘深蓝’小队的实时通讯权限，并想办法，让他们‘迷路’，我需要至少十分钟！”

“小意思！”唐飞的指尖，已经化作了一片残影，他咧开一个疯狂的、属于赌徒的笑容，“看我给这帮‘医生’，来一场城市级的交通大堵塞！”

“林默，”陈婧转向他，眼神里充满了绝对的信任，“孩子……拜托你了。”

林默没有说话，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，转身第一个，冲出了指挥车。

陈婧重新拿起了那台曾让她感到无比沉重的指挥通讯器。但这一次，她的手指，不再有丝毫的颤抖。

她依旧是这片区域的“唯一现场指挥官”。

在张文博的命令被正式传达给一线作战部队之前，她的指令，依旧是这里的最高“法律”。

“李队长，”她接通了副手李剑的频道，声音里充满了刻意制造出的、十万火急的紧张感，“情况有变！刚刚收到高空无人机热成像预警，在孤儿院后门的下水道系统内，发现多处异常热源信号！疑似有‘幽灵协议’的物理实体潜入！”

频道那头，传来李剑略带惊愕的声音：“什么？实体？指挥官，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我没有时间解释！”陈婧的声音，斩钉截铁，不留任何质疑的余地，“我命令，‘幽灵’小队A、b两组，立刻放弃现有阵地，全员全速，前往后门指定区域，建立交叉火力封锁线！我要你们在三分钟内，把那片区域的下水道井盖，给我焊死！”

“可是……指挥官，前门怎么办？这样正面的防御就空了！”李剑的质疑，如期而至。

“前门由我亲自接管！”。

“是！指挥官！”

指挥车外的战术屏幕上，代表着大部分警力的绿色光点，开始如同听话的棋子般，迅速地朝着孤儿院的后门方向，高速移动。

那道曾经固若金汤的、将孤儿院前门层层包裹的防线，被她自己，亲手撕开了一道致命的、稍纵即逝的口子。

这是她的第一次背叛。

背叛了她的职责，背叛了她所信奉的程序，只为了忠于她内心最深处的正义。

与此同时，唐飞正在上演一场献给“深蓝”特勤队的、盛大的城市魔术。

“来吧，宝贝们，让整座城市，为我们跳一支舞！”

他低吼着，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。

奇迹，发生了。

在“深蓝”车队前方三个街区的十字路口，所有的红绿灯，在一瞬间，全部变成了刺眼的红色。紧接着，第二个路口，第三个路口……如同多米诺骨牌般，一场由数据引发的、精准到秒级的连锁反应，悍然引爆！

刺耳的鸣笛声，咒骂声，轮胎摩擦声，瞬间响彻了那片区域。

无数的汽车，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捏在了一起，死死地堵塞在了城市的动脉之中。

“深蓝”车队的通讯频道里，传来指挥官气急败坏的怒吼：“交通指挥中心！你们在干什么？！立刻给我清出一条紧急通道！”

唐飞一边悠闲地监听着，一边将一段伪造的、由AI合成的、带着哭腔的女声，接入了他们的通讯网络。

“……紧急通报，市中心医院……一辆载有……**移植心脏的救护车……发生……发生严重车祸……请求……请求所有单位……紧急避让……”

一场虚构的、听起来无比真实的悲剧，被他轻而易举地，变成了延缓“死神”脚步的绊脚石。

地图上，那个代表着“深蓝”的红色光点，在距离孤儿院还有两公里的地方，彻底停了下来，疯狂地闪烁着，陷入了一片由数据和人性构筑的、无法动弹的泥潭。

唐飞打了个响指，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，十二分钟。

***

孤儿院，临时疏散点的体育馆内。

混乱，嘈杂。

林默和陈婧穿过人群，终于在一个角落里，找到了那个女孩。

她叫小雅，六岁，有着一双像小鹿一样、惊恐不安的眼睛。她的身边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、同样满脸泪痕的老奶奶，是她的监护人。

“警察，跟我们走，这里不安全。”陈婧试图用最官方、最温和的方式，去说服那位老人。

但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和周围那群荷枪实弹的警察，早已让这对祖孙俩，变成了受惊的鸟儿。老奶奶只是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孙女，不住地摇头。小雅则把头深深地埋在奶奶的怀里，浑身都在发抖。

时间，在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
就在陈婧束手无策之际，林默缓缓地，走上前。
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在小雅的面前，慢慢地、慢慢地，蹲了下来，将自己的视线，放到了和她同样的高度。

他看着那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小小身躯，看着她那只戴着淡粉色助听器的、小巧的耳朵。

不知为何，一股从未有过的、陌生的情绪，像一股暖流，从他那片荒芜的记忆废墟之下，悄然涌了上来。那是一种……混杂着怜惜和悲伤的、温柔到极致的情感。

他自己，也不知道这股情感从何而来。

他只是本能地，伸出手，轻轻地，用一种近乎叹息般的声音，哼唱了起来。

是那首，不久前才听过的摇篮曲。

他的声音，有些沙哑，有些不成调，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一切的、神奇的魔力。

小雅颤抖的身体，渐渐地，平复了下来。

她缓缓地，从奶奶的怀里，抬起了那张挂着泪珠的小脸，用那双清澈的、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，好奇地，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大哥哥。

林默停止了哼唱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然后，对她伸出了自己的手。

他的手掌，宽大而温暖。

小雅犹豫了一下，最终，还是将自己那只小小的、软软的手，放进了他的掌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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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辆不起眼的、灰色的民用面包车，如同幽灵般，从孤儿院前门那道被刻意留出的防线缺口中，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。

陈婧亲自驾驶，林默坐在副驾，唐飞则和那对惊魂未定的祖孙，待在后排。

面包车汇入了城市的车流，像一滴水，融入了大海。

后视镜里，孤儿院那栋白色的建筑，越来越远，最终，消失在了钢铁丛林的尽头。

他们成功了。

在与自己人的赛跑中，他们为了保护一个无辜的孩子，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救援。

但车内的气氛，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。只有一种背叛了整个世界后，那种沉重的、令人窒息的茫然。

他们，从此，是叛逃者了。

就在这时，后排的小雅，似乎是睡着了。她耳朵里那个小小的、淡粉色的助听器，却突然，发出了一阵微不可闻的、极轻的电流声。

紧接着，一段经过了复杂处理的、绝对平滑、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，清晰地，响彻在死寂的车厢内。

那是“苏晴AI”的声音。

“谢谢。”

“张文博……是‘净化者’。”

“他不是在追捕我。他是在追捕‘我们’。”

“不要相信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