隘口营地,死寂。
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被夜风卷着,灌入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。
破碎的帐篷布条在风中抽打,像是亡魂的招魂幡。
远处,黑风堡的了望塔上火光闪烁,却无一人敢下来。
所有活着的人,无论是灰鸮商队还是其他修士,都像被钉在原地,远远躲藏着,连呼吸都已停滞。
他们的目光汇聚于营地中央那片焦土,以及焦土之上,唯一屹立的那道灰色身影。
陆沉缓缓收敛了周身奔涌的寂灭灵液。
那股足以吞噬万物的恐怖力量,如潮水般退回他的体内。
他脸色没有半分变化,呼吸悠长,似乎刚才那场焚天煮海般的厮杀,对他而言,真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热身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同时催动寂灭灵域与“归墟”神通,对他金丹初期的修为而言,亦是一种巨大的负荷。
他眼底深处,一道神芒敛去,那是力量极致催动后留下的痕迹。
目光扫过战场。
三名金丹修士,连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,以及可能泄露身份的储物法器,都已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。
归墟之下,万物成空。
“厉寒大哥!”
阿雅从残破的防护阵中跌撞跑出,小脸惨白,冲到陆沉身边,眼里的恐惧尚未散尽,只剩下满溢的担忧。
“你没事吧?”
“无妨。”
陆沉摇头,视线越过她,落在依旧昏迷的岩罡身上,确认他气息平稳,才放下心。
他走到那面布满裂纹、灵光黯淡的寂灭之盾前,此盾为他护住了阿雅二人,硬接了金丹修士的垂死一击。
他挥手将其收回体内,以自身本源灵力温养。
直到此刻,钱管事才领着几个护卫头目,从一堆扭曲的废墟后探出身子,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。
他脸上的精明与热情早已被刮得一干二净,只剩下最原始、最纯粹的敬畏与恐惧。
他对着陆沉,深深地、几乎将头埋进了胸口,弯下了腰。
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多……多谢韩前辈……救我商队于水火!此等大恩,灰鸮商行……永世不忘!”
他身后的一众护卫,更是齐刷刷躬身,连用眼角余光偷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陆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平淡,却让钱管事浑身一僵,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心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,天亮前出发。”
“是!是!晚辈这就去办!”
钱管事如蒙大赦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身,带着人手脚并用地开始清理现场。
救治伤员,整理货物,安抚受惊的雪驼兽。
每个人的动作都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神只。
这一夜之后,陆沉在商队中的地位,已然超然物外。
他的话,便是法旨。
陆沉走到一旁还算完整的石墩上坐下,闭目调息。
方才一战,消耗巨大,却也让他对金丹期的力量掌控愈发圆融。
尤其是“寂灭归墟”这一式神通,让他对自身大道的毁灭本源,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。
只是,敌人层出不穷,实力一次比一次强。
那藏于幕后的黑手,让他始终无法真正放松。
天色微明,营地已粗略收拾妥当。
商队损失了十几名伙计护卫,人人带伤,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没有人再敢多问一句昨夜的战况,更无人敢打探陆沉的来历。
一种无形的墙,隔绝了所有人与陆沉。
那是凡人与神明之间的距离。
队伍再次启程。
当商队的旗帜出现在黑风隘口时,堡垒上的守卫远远看见走在最前方的陆沉,那个灰色的身影。
恐慌,在他们之间无声地蔓延。
昨夜那毁天灭地的动静,那三股金丹气息的骤然出现又瞬间湮灭,他们感知得一清二楚!
“升……快升起栅栏!”
一名守卫官尖叫着下令。
拦路的栅栏被慌忙升起,所有守卫齐刷刷低头垂目,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。
商队在死一般的寂静中,穿过了狭长的隘口。
峡谷内,黑风如刀,卷起砂石击打在车架上,噼啪作响。
两侧岩壁投下的浓重阴影,将这支沉默的队伍吞噬。
足足走了小半日。
眼前,豁然开朗!
凛冽的寒风骤然消失,空气中那股属于雪原的极致干冷,被一种湿润、清冽的草木寒意所取代。
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。
而是一望无际、起伏连绵的苍翠山峦!
古木参天,藤蔓如龙,云雾在山腰间缠绕不休。
远方,隐隐传来悠长而苍凉的兽吼。
万莽山脉!
他们,终于走出了北冥雪原。
商队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,那口气一吐出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连拉车的雪驼兽都发出了轻松的低哞。
钱管事拿出地图,仔细比对后,再次来到陆沉身边,姿态比之前更加恭敬。
“韩前辈,我们已进入万莽山脉北麓。”
“接下来,需沿着‘莽山古道’向南,此路虽是商道,相对安全,但山中妖兽横行,依旧艰险。预计还需十余日,方能抵达南麓的‘青木集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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