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裂缝中,时间失去了意义。
唯有从缝隙顶端偶尔透下的、被层层毒瘴过滤后显得昏黄微弱的光线,以及体内伤势那缓慢到令人心焦的愈合进度,标记着光阴的流逝。
陆沉如同蛰伏在岩层深处的老参,摒弃了所有杂念,心神完全沉入体内那片狼藉的“战场”。
《五行衍道经》的玄妙在此刻展露无遗,混元灵力那包容与滋生的特性,成了修复创伤的最佳助力。
他不再追求速度,而是以极大的耐心,引导着“万年石乳”和丹药残留的温和药力,如同最细腻的绣娘,一针一线地修补着断裂的经脉,抚平脏腑的震荡,温养着布满裂痕的识海。
这个过程枯燥而痛苦。
每一次灵力的细微流转,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;每一次试图凝聚神念,都如同在破碎的镜面上行走,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更剧烈的神魂波动。但他心志坚如磐石,将这种痛苦视为磨砺,将这种缓慢视为沉淀。
在极致的静定中,他反而对自身功法的理解更深了一层。
五行轮转,并非简单的生克循环,更深层次,是一种动态的平衡与转化。
重伤之下,五行失衡,火行因过度催动而衰微,水行、土行因承载重压而滞涩,金行、木行亦受影响。
他不再强行催动某一属性,而是引导药力均匀滋养五行,令其在破损的根基上,重新建立一种更加坚韧、更加内敛的平衡。
渐渐地,他感觉到丹田内那黯淡的混沌道基,似乎比受伤前更加凝实了一丝,虽然体积缩小,却多了一种历经锤炼后的厚重感。
识海中的五行本源碑虚影,虽未恢复光华,但裂痕边缘却隐隐有了一丝混沌气息流转,仿佛在破灭中孕育着新生。
“破而后立……或许并非虚言。”陆沉心中明悟。
这次重伤,固然是灾难,但若能挺过去,对道基的淬炼,或许远超平日苦修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他再次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时,眼中的虚弱已然褪去大半,虽然脸色依旧苍白,气息也远未恢复巅峰,但那种油尽灯枯的濒死感已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沉静。
伤势恢复了约五成,基本的行动和施展低阶法术已无大碍,但若要与人动手,恐怕连筑基初期都难以抗衡。
他缓缓起身,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,体内依旧传来隐隐的痛楚,但已在可承受范围内。
他检查了一下储物戒,丹药消耗了大半,灵石也所剩无几。必须尽快补充资源,否则伤势难以彻底痊愈。
“该出去了。”他望向裂缝顶端那微弱的光线,眼神深邃。
外界局势瞬息万变,幽冥宗的“朔月之夜”迫在眉睫,他不能再在此地耽搁。
他仔细消除了裂缝内自己停留的一切痕迹,重新易容成一个面色蜡黄、带着病容的落魄散修模样,修为压制在练气后期,气息微弱而混乱,符合重伤未愈的特征。
这一次,他连“厉狼”的身份都舍弃了,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、在荒原挣扎求生的无名小卒。
小心翼翼地从裂缝中钻出,重新呼吸到荒原那混杂着毒瘴和血腥的空气,陆沉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他
辨认了一下方向,朝着枯骨寨的方向,步履蹒跚地前行。
速度很慢,时不时还停下来咳嗽几声,完美地扮演着一个重伤逃生的散修。
一路上,他格外警惕。神识虽未完全恢复,但感知依旧敏锐。
他察觉到,荒原中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,巡逻的幽冥宗修士小队数量明显增多,且杀气腾腾。
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战斗的痕迹和来不及收拾的尸骸,显示着近期冲突的激烈。
数日后,当他终于遥遥望见枯骨寨那杂乱轮廓时,心中更是凛然。
寨子外围的防御明显加强了,巡逻的寨丁和幽冥宗修士交织在一起,盘查变得异常严格。
寨墙上甚至架设了新的弩炮和阵法基座,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。
“看来,阴风峡之事,影响不小。”陆沉心中暗忖。
他混在几个同样狼狈的散修人群中,低着头,忍受着守卫粗暴的盘问和搜查,才得以进入寨内。
寨内的景象,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。街道上行人稀少,且行色匆匆,脸上大多带着惊惶和戒备。
以往喧嚣的酒馆赌坊,此刻也冷清了许多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恐慌。
随处可见幽冥宗修士的身影,他们不再是之前的低调潜伏,而是公然巡逻,眼神睥睨,带着毫不掩饰的威慑。
陆沉找了一处最底层散修聚集的、肮脏破败的角落,用仅剩的几块灵石,租下了一个只能放下一张草席的窝棚。
他需要先安顿下来,摸清现状。
他假装伤势发作,蜷缩在窝棚里,耳朵却竖起来,捕捉着周围散修的低语。
“……完了,全完了!‘灰狼’、‘铁砧’好几支队伍,在阴风峡被幽冥宗一锅端了!听说就逃回来两三个人,还都废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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