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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，很深。
月光洒下来，给整个苍穹学院都铺上了一层冷冷的银霜。
韩清站在谢星眠的阁楼前。
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。
整整十天了。
冯家庄园那场屠杀，已经过去了十天。
在炎龙皇的铁腕之下，武神城早已恢复平静，冯家这个名字连同其所有的罪恶，被彻底从历史中挖掉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事情结束了。
可韩清感觉，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。
他脑子深处，那道不属于这个世界、不带任何感情的低语，越来越清楚。
“你的未来，归我。”
未来？
他还有未来吗？
韩清抬头，看着眼前这扇关着的门。
门后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宁的地方。
但他不敢推开。
他怕自己身上那股洗不掉的死人味，会冻伤门里那个女人。
这十天，他谁也没见。
一个人关在房间里，像头受了伤的野兽，自己舔着看不见的伤口。
他总会想起安若瑜。
想起在停机坪，那个被他用最难听的话，亲手砸碎了所有希望的女孩。
穆老说她伤了根基，生命本源都快散了，现在还昏迷不醒。
全靠安家拿命换来的天材地宝，吊着最后一口气。
他的一句话，让一个SSS级的天之骄女，变成了一个随时都可能枯萎的睡美人。
是他干的。
亲手干的。
他告诉自己，不后悔。
伤害安若瑜，是让她远离自己这个灾星的唯一办法，是正确的选择。
可是，脑子里总会跳出扶住她时，那片刻的柔软。
跳出她倒下时，那张瞬间没了血色的脸。
那一瞬间的不忍，像根刺，扎进了他已经死了的心里。
他后悔了。
后悔自己的心，为什么还不够冷，不够硬。
那个女孩太聪明了。
她一定看出了什么。
这样下去，只会让她更痛苦。
很麻烦。
韩清心里，又冒出这两个字。
他的思绪飘得很远。
脑海里闪过一张张脸。
剑无尘看他时，那种狂热又病态的眼神。
阚山训练时，那张麻木得像死人的脸。
秦阳看着自己的手时，眼睛里的陌生和恐惧。
这些人，全都被他亲手推进了深渊。
他又想起了阿紫。
那个浑身是刺的女人，在自己怀里卸下所有防备的样子，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气……
这些关系，像一根根链条，把他这个孤魂野鬼，死死锁在了这个世界上。
那个冰山女杀手，被他强行剥开了坚硬的外壳，露出了里面最软的那块肉。
他想起了山洞里的那一晚，想起了她身上好闻的味道，想起了她每次被自己逗到炸毛，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。
那是一种他从没体验过的，又鲜活又滚烫的羁绊。
所有人都变了。
他们都在他铺好的铁轨上，一路冲向地狱，再也回不了头。
而他，就是那个亲手把他们一个个推上去的混蛋。
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。
这一世他更像一个过客，一个随时都可能被“死神”带走的游魂。
他不敢和这个世界有太深的联系。
因为告别，太疼了。
前世，他有盼着他回家的，头发已经白了的父母。
可他回不去了。
永远都回不去了。
他已经辜负了那份等待。
所以这一世，他不敢再让任何人等他。
他害怕看到那种充满希望的眼神，害怕自己再让人失望。
怎么办？
把这些关系，一根根全都砍断吗？
像对安若瑜那样。
用最伤人的话，最冷酷的态度，把她们一个个推开，让她们恨自己，离自己远远的。
这样，等他被“死神”带走的那天，她们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。
这好像是唯一的正确答案。
可是……
为什么心口这里，会这么堵？
韩清抬手，按住自己的胸口。
那里没有心跳，没有温度。
只有一片死寂。
可那份堵得他快要喘不上气的沉闷，却又是那么的真实。
对不起。
韩清在心里，很轻地说了这三个字。
是对安若瑜说的。
是对门后那个，总喜欢叫他“小家伙”的女人说的。
是对阿紫说的。
是对幽灵，对所有被他改变了命运的人说的。
也是对那个隔着一个世界，他再也无法尽孝的，白发苍苍的父母说的。
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。
他那片死寂的灵魂深处，第一次，掀起了海啸。
所有被他压抑的愧疚、不舍、痛苦，还有对前世父母那份无法控制的思念，汇成一股滚烫的洪流，狠狠撞向了那道冰冷的【超体·序列零】模板。
他不是在哭。
他是在用自己的灵魂，向这个囚禁他的命运，发起了冲锋。
嗡——
那道一直以来只会机械执行“进化”指令的模板，被这股从未有过的，“人性”的力量击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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