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四层。
没有声音。
空气里只有血、汗和消毒水混合成的,一股甜腻又刺鼻的气味。
安若瑜眼前发黑,治疗的绿光几乎熄灭。
源力被抽空的痛楚,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她难受。
她不敢停。
阚山怀里的那具尸体,正在变冷,变硬。
秦阳站在一旁,下意识地将怀里熟睡的孩子抱得更紧,仿佛那是世上仅存的温暖。
苏晓月早已别过头去,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
剑无尘捡回了他的剑。
他用袖子一遍又一遍擦着剑身,上面明明没有污渍,他的动作却偏执得像在擦掉灵魂上的什么东西。
没人说话。
时间在这里黏稠得像沼泽。
韩清开口了。
“先回家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,没有温度,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。
队伍没人动。
韩清径自转身,朝来路走去。
安若瑜的身体晃了晃,再也站不住向着一边倒去。
秦阳刚要伸手。
一只手更快伸来,扶住了她的手臂。
那只手很稳力道不大,却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收敛,并不粗暴。
安若瑜抬起头,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里,依旧是燃尽一切后的死寂。
但仅仅一瞬,那份短暂的支撑就重新变回了冷硬的抓握,他迅速移开视线,侧过脸,只留给安若瑜一个冷硬的下颌线条。
手上的力道没有松开,依旧稳稳撑着她。
安若瑜的心脏,在那一刻被攥紧了。
疼。
纯粹的冷漠,她可以学着习惯。
可这种藏在怪物硬壳下,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碎片,比刀子更伤人。
因为它在证明,她认识的那个韩清,还没有死透。
他只是……被困住了。
阚山终于动了。
他巨大的身体晃了一下,用一种生锈机械般的动作,想要站起来。
失败了。
膝盖一软,重重跪了回去。
但他没放弃。
他用额头抵着怀中表弟冰冷的额头,用尽全身的力气,第二次。
这一次,他站稳了。
他抱着雷千绝,像抱着自己全部的世界,跟在韩清身后。
一步又一步。
每一步,都在金属地板上留下一个混着血的浅坑。
队伍沉默的向上。
回到第三层,那片由孩童尸体堆成的地狱。
甜腥的**气味扑面而来。
苏晓月再次干呕,胃里却空空如也。
阚山路过那些小山般的尸堆时,脚步停了一下。
他只看了一眼,什么也没说,抱着自己的表弟,继续往前走。
韩清没有回头。
他的念力散开,扫描着每个人的状态。
安若瑜的精神力濒临崩溃。
阚山全靠一口气吊着。
其他人……都碎得差不多了。
很好。
就是要碎掉,才能重新拼。
拼成他想要的,能活下去的形状。
只是安若瑜那张没有血色、还挂着泪痕的脸,总是在他脑中的计划沙盘里跳出来。
像个删不掉的错误符号。
那滴泪,尤其碍眼。
硌得他那片死寂的心湖废墟,有点痒。
很别扭。
韩清皱了下眉,这种不在计算内的感觉,很麻烦。
走出地下,回到被踏平的基地废墟。
冲天的血腥气几乎凝成液体。
几只啃食残骸的鬣狗状魔物发现了他们,猩红的眼睛里透出贪婪。
它们低吼着,准备扑上。
“唰。”
一道剑光。
剑无尘出手了。
他的剑不再光明正大,而是从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,自下而上,穿透了一只魔物的下颌,剑尖从头顶钻出。
一击毙命。
他抽出剑,剑身上沾染的脑浆和血液让他眉头一皱,但随即,他脸上那种混杂着嫌恶与迷恋的神情再次出现。
剩下的魔物被吓退,夹着尾巴消失在废墟深处。
剑无尘看着自己的剑,又看了看远处韩清的背影,嘴唇动了动。
“老大,我的剑……”
他想说什么。
“走路。”
韩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,没有回头,扶着安若瑜的手臂也纹丝不动。
剑无尘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,默默跟上。
这一次他握剑的手,更紧了。
队伍沉默穿行在屠宰场里。
没人再呕吐,也没人再愤怒。
他们麻木地走着。
直到五公里外的断崖。
韩清停下脚步。
“休息。”
命令下达,他扶着安若瑜到一块干净的石头旁坐下,才松开手。
秦阳立刻过来,帮着安若瑜靠好。
苏晓月也靠着另一块石头滑坐在地,抱着膝盖,眼神空洞。
阚山没有坐。
他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,小心把怀里的雷千绝放下。
他脱下自己破烂的作战服,盖在雷千绝身上,遮住了那张扭曲的脸,也遮住了胸口那个洞。
做完这些,他就那么直挺挺站在尸体旁,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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