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那朵花的最后一缕光触碰到谢星眠的嘴唇,它没有融化,而是直接化作了亿万个光的微尘,渗入她的身体。
没有天地震动,没有能量轰鸣。
一切都安静得可怕。
韩清的身体却晃了一下,向后退了一步。
他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死死撑住门框,才没让自己倒下。
一股无法形容的生命力,正在病床上的女人体内醒来。
那股力量不是温暖的,也不是柔和的。
它霸道,蛮横。
带着死神的意志,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,向这个世界宣告它的存在。
它在修复,在重塑,在改写生与死的界限。
韩清看着。
那头刺眼的白发,从发根深处,开始被墨色侵染,一寸寸夺回属于自己的颜色。
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,浮现出一抹红,随后沉淀,化为健康。
监护仪上那条平缓得让人心慌的线,在停顿了一瞬后,猛地向上剧烈一跳。
接着是第二下,第三下。
一次比一次有力。
每一次跳动,都像一记鼓,砸在韩清的心口。
他知道,自己该走了。
这不是他能参与的事。
这是死神的交易,是那个存在,在履行祂的契约。
他留在这里,只会碍事。
韩清的目光在女人脸上停了三秒。
他要把这张脸,刻进自己的骨头里。
然后,他僵硬地,一寸一寸,转过身。
这个简单的动作,仿佛用光了他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。
他轻轻带上门。
“咔哒。”
门锁合上的声音很轻,却隔开了两个世界。
门外。
空气像是凝固了。
安若瑜,阿紫,还有那只该死的熊猫。
三道目光,同时落在他身上。
“你……”
安若瑜刚说出一个字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她没再说话,快步冲上前。
那双总是亮着柔和绿光的手,此刻因为主人的心疼而发着抖。
浓郁的净化之力,带着少女的焦急,笼罩了韩清。
“你怎么……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……”
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,绿色的光芒涌入韩清的身体。
光芒所过,他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立刻愈合。
但他胸口那个贯穿的空洞,和他那条以诡异角度耷拉着的左臂,却像在另一个世界。
绿光一碰到伤口边缘,就被一股冰冷、死寂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吞掉。
安若瑜第一次发现,自己引以为傲的治愈能力,在某种东西面前,是这么的无力。
阿紫站在原地,没动。
她只是攥着那两把短刃,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。
她不知道该做什么。
她的本能让她去杀人,去把造成这一切的敌人撕碎。
可敌人在哪?
这种空有杀意却找不到目标的无力感,让她快要发疯。
她只能用那双冰冷的眼睛,死死盯着韩清,好像想用目光把他身上的伤口瞪回去。
“啧啧。”
一片死寂中,猫爷懒洋洋地开了口。
它翻了个身,用爪子拨了拨面前的水晶盘子,用一种看货的眼神打量着韩清。
“瞧瞧这半死不活的样子,本猫爷还以为,这次真得去亡者归墟给你收尸了。”
韩清没理那只熊猫。
他感受着安若瑜徒劳却温暖的治疗,看着阿紫那双故作冰冷却藏不住担心的眼睛。
四个月。
在那个只有死亡和厮杀的地方,他忘了时间。
现在,他回来了。
值得吗?
当他在问心桥上,看到父母被思念折磨的样子时,他问过自己。
当他放弃回家的路时,他又问过自己。
现在,他有答案了。
答案就在眼前。
在少女带着哭腔的责备里。
在那个女杀手不知所措的倔强里。
在这间小院里。
这里,就是他的归宿。
韩清笑了。
在他那张几乎被血痂盖住的脸上,这个笑容显得有些吓人。
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,在安若瑜惊讶的眼神中,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动作生疏,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。
“我没事。”
他的嗓音干涩嘶哑。
这是他回来后,说的第一句话。
安若瑜的哭声停了,她抬起挂着泪珠的脸,傻傻地看着他。
韩清的视线转向了阿紫。
“怎么?”他扯了扯嘴角,“心疼了?还是在想,去哪儿替我报仇?”
熟悉的欠揍语气。
阿紫浑身一颤,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“谁心疼你了……”
她的声音有点抖,握着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“你这个混蛋,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?下次再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,我就亲手给你个痛快,省得在外面丢人。”
她的话很冷。
但说完就猛地把头转到一边,肩膀的轻微抖动,出卖了她的心慌。
杀人她会,救人她不会,这种感觉让她烦躁。
看着她们,韩清的心,终于落了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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