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朵名为【太初轮回圣莲】的花,就那么安静的悬浮在韩清眼前。
花瓣是纯粹的光,光晕流转,照亮他布满血污和伤痕的脸。
花蕊是绝对的暗,像一个极小的黑洞,仅仅看着,就让他的灵魂感到一阵冰冷的抽离。
生命与死亡,希望与绝望。
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,被强行揉捏成这朵小小的花。
“告诉我,人类。”
死神冰冷的声音,像最后的审判。
“你,确定要用它,来救她吗?”
一瞬间,韩清的脑子不再思考。
世界褪去了所有颜色。
他好像又回到了问心桥上,那扇熟悉的蓝色防盗门前。
他能闻到空气里,妈妈做的红烧肉那股熟悉到骨子里的香味。
他能听到客厅里,老爸看战争片时,电视机传来的枪炮声和含混的旁白。
一幕幕画面,无比清晰的在他眼前闪过。
母亲抓住一个陌生年轻人的手,哭着问他,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韩清的男孩,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。
父亲痛苦地将头埋进臂弯,整个背脊都在剧烈地抖动,像一座正在无声崩塌的山。
回家。
回家。
这两个字,狠狠刺在的灵魂上。
他只要伸出手,握住那朵花。
他就能回去。
他能跪在父母面前,告诉他们,儿子回来了。
他能弥补那份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的,不孝之罪。
可就在他身体本能地想要前倾时,另一股味道,霸道地冲散了饭菜的香气。
那是消毒水的味道。
冰冷,刺鼻。
画面一转,那个温暖的客厅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苍白的病房。
监护仪发出单调的“滴滴”声,每一次跳动,都像在为一条生命的流逝倒数。
病床上,那个女人安静地躺着。
一头刺眼的白发,散落在枕头上,每一根,都曾为他而生。
她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命令他……
“活下去。”
一边,是生他养他,让他愧疚一生的父母,是他遥不可及的故乡。
一边,是爱他护他,让他甘愿赴死的女人,是他近在咫尺的归宿。
韩清的呼吸停住了。
他的胸口,像是被两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抓住,向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用力撕扯。
疼。
比在剑林里被万剑穿心,还要疼一万倍。
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,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。
他死死盯着死神,那张纯白色的骨质面具。
眼神里,没有了哀求,只有一种要将这片死寂空间都点燃的疯狂。
为什么。
为什么一定要选。
他想救她。
他也想回家。
这两件事,为什么会成为敌人。
韩清抬起头。
他那双被痛苦和疯狂占据的赤红眸子,死死锁住眼前那张没有任何感情的面具。
他笑了。
笑得比哭还难看,牵动了脸上的伤口,血和泪混在一起往下淌。
“你赢了。”
他轻声说,声音沙哑得,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。
“你很想看我痛苦,很想看我挣扎,对不对?”
“你成功了。”
他看着死神,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上,所有的挣扎,所有的痛苦,所有的不甘,都在这一刻,缓缓沉淀下去。
最后,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。
只剩下一片死寂。
他伸出了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,沾满了血污的手。
他的指尖,掠过【太初轮回圣莲】的花瓣。
那股温暖的生命力涌来,他快要崩溃的身体本能地渴望着,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活下去。
他只要,轻轻一握。
他就能回家。
他就能,结束这该死的一切。
但是。
他的手,停住了。
他只是用指尖,轻轻碰了一下那片光华流转的花瓣。
然后,他收回了手。
他看着死神,看着那张仿佛在嘲笑他所有痛苦的面具,一字一句,清晰平静的说道:
“我选她。”
没有丝毫的犹豫。
没有半分的挣扎。
仿佛刚才那个在无尽痛苦中撕扯的灵魂,不是他。
仿佛他只是在决定,今天晚饭是吃米饭还是面条。
因为,就在刚才,他想通了。
回家?
回到那个没有她的世界,然后用剩下的几十年,去思念,去怀念,去后悔吗?
不。
那不是回家。
那是另一座更冰冷,更绝望的,名为“余生”的牢笼。
他的家,早就已经不是那个遥远的,蔚蓝色的星球了。
他的家,在那个有她,有朋友,有羁绊,有他亲手打下未来的新世界。
他的家,就在那个笨拙的,高傲的,却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的身边。
所以,他要回去。
带着她,一起。
死神,似乎对他的答案,感到了一丝意外。
那张纯白的面具,静静的看了他许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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