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来决定。”
谢星眠的声音很轻,没有一丝重量。
但这两个字落在韩清的耳朵里,却让他整个人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??。
他该怎么决定。
他不知道。
脑子里乱成一锅粥,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回、重叠。
有她为了自己,三千青丝成白雪的决绝。
有她拖着皇者的尸体,流着血泪,一步步走向天沪城的孤寂。
还有……
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,像是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,此刻正疯狂的回响。
韩清的意识被强行拽回了江城外的那片荒野。
视野里,是十几道模糊不清的身影。
他们没有丝毫犹豫,冲向了那尊散发着无尽邪气的皇境。
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。
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。
他只听到一声沙哑又急促的嘶吼,穿透了空间的阻隔,清晰钻进他的耳朵。
“我们挡不了多久,跑!”
这是他听到的,他们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。
紧接着。
轰!
轰!轰!轰!
连绵不绝的自爆声,在身后轰然炸开。
每一声巨响,都代表着一个王境或侯境强者的神魂俱灭。
每一团炸开的火光,都化作一股无形的推力,将他送得更远,离死亡也更远。
他们用自己的命,为他铺出了一条……仅仅十公里的生路。
韩清闭上了眼睛。
那些模糊的背影,那一声声的自爆,是这几天来折磨他最深的梦魇。
他连他们的脸都记不住。
他甚至不知道,自己欠下的这条命,该去向谁说一声谢谢。
而现在告诉他,这群用命救了他的英雄,和那个布下毒计、差点害死他和院长姐姐的罪魁祸首,来自同一个家族。
这太荒诞了。
也太讽刺了。
韩清感觉自己的神智快要被这巨大的矛盾撕成两半。
就在这时。
“咚!”
一声沉重的额头叩地声。
一名身穿玄甲,气息在封侯境的东方家族人,排开众人,对着韩清,重重磕了一个响头。
他抬起头,满脸都是纵横的泪痕,眼神里却没有对死亡的恐惧,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惨笑。
“韩先生。”
他没有求情,声音嘶哑的指向人群后方。
那里,一个妇人正死死抱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,男孩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,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“您看到了吗?”
“那是我们东方家……如今唯一的根了。”
不等韩清做出任何反应,那名玄甲男人又指向跪在最前方的东方月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血与泪的质问。
“而当初带队去救您,第一个自爆本源,为您吼出那句‘快跑’的人……”
男人的声音在这里断了一下,他剧烈的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从喉咙里挤出后面的话。
“是那孩子的爹!是家主他……仅剩的儿子啊!”
“求您,看在家主断后的份上,给东方家,留下这最后一丝血脉!”
“我们所有人,包括家主在内,任您处置,绝无半句怨言!”
仅剩的……儿子?
韩清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又是一沉。
他看着那个玄甲男人,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似作伪的悲怆与决绝,心里的不解和荒诞感更深了。
似乎是看出了韩清的疑惑,玄甲男人惨然一笑。
那笑容里,带着无尽的悲凉,与一丝……深入骨髓的骄傲。
“因为……”
“家主的其他几个儿子,在过去近百年里,已经相继战死在了各大深渊裂隙的前线!”
“去救您的那一位,是他最后一个儿子了!”
这句话,如同一柄万钧重锤,狠狠砸在了韩清的心脏上。
他唯一的儿子……也为了救我……死了?
韩清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,整个世界都在摇晃、倾斜。
他的脑海里,两幅画面在疯狂地交战、重叠。
一边,是谢星眠为他燃尽生命,青丝成雪的孤寂背影。
另一边,是十几道模糊的身影逆行冲锋,用连绵的自爆为他铺出血路的悲壮火光。
恨!
与,恩!
仇人,同时也是恩人。
这让他怎么去恨?
又让他怎么去报恩?
他想杀了东方月,为院长姐姐讨回公道。
可那十几道义无反顾赴死的身影,仿佛就在他耳边质问:我们的命,我们的牺牲,在你眼里又算什么?
他想放过东方家,全了这份救命大恩。
可谢星眠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,又像一根根淬了寒毒的冰针,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心脏。
“啊——”
韩清想发出一声怒吼,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嗬嗬的破风声。
他想抓住什么,双手却空无一物,只能无力地在空气中握紧。
这荒诞的现实,这无法选择的绝境,像一个巨大的绞盘,将他的理智、他的骄傲、他的灵魂……一寸寸地碾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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