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行至第三日,终于撞见一处像样的集镇。青石板路被往来的脚步磨得发亮,两侧的木楼挑着褪色的幌子,“布庄”“酒肆”的字迹在风里轻轻摇晃。街角的糖画摊子前围了群孩子,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,转眼就转出只威风凛凛的老虎,引得孩子们拍手叫好。
“在这里歇脚?”白子画掀开车帘,目光扫过镇上的街景,最后落在巷尾一家挂着“清风客栈”木牌的院落,“看模样还算干净。”
林晚星跟着下车时,脚刚沾到青石板,就被一阵甜香裹住。是隔壁糕点铺刚出炉的桂花糕,热气混着糖霜的甜,像把长留山的秋天都揉了进来。她忍不住回头,见铺子门口的竹匾里码着整齐的米糕,表面撒着金灿灿的桂花,看得人喉头发紧。
“想吃?”白子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眼底浮起笑意,“先去客栈安顿好,再来买。”
清风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利落的中年妇人,梳着油亮的发髻,见他们进来,连忙引着上了二楼。“楼上有两间朝南的雅房,窗户外就是河,夜里能听着水声睡觉。”她推开东边的房门,一股淡淡的松木味漫出来,“客官瞧瞧,还合心意吗?”
房间不大,却收拾得干净。临窗摆着张梨花木桌,桌上的青瓷瓶里插着两枝野蔷薇,花瓣边缘还带着点露水的湿意。林晚星走到窗边,见窗外果然有条小河,绿得像块被浸透的翡翠,几只乌篷船正顺着水流缓缓漂着,船头的艄公正哼着不知名的小调。
“就这间吧。”白子画在隔壁房间门口站定,“两间都要了。”
安顿好行李,林晚星正想去买桂花糕,却被白子画叫住。“镇上的药铺在西街,我去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药材,你要不要一起?”他肩上挎着个空药篓,显然是早有打算,“顺便带你认认山下的草药。”
林晚星自然乐意。跟着他穿过热闹的街市,看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过,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讲古,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。路过一家画铺时,她忽然停住脚步,铺子里挂着幅《秋江独钓图》,笔法虽算不上精湛,却把水面的波光画得活灵活现,像真有阳光在纸上跳动。
“喜欢?”白子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“这画的笔锋太急,少了点从容。”他指着画中垂钓的老翁,“你看这鱼竿的弧度,像是要断了似的,反倒失了垂钓的闲趣。”
林晚星凑近了些,果然见那鱼竿弯得厉害,透着股紧绷的劲。“若是让你来画,会怎样?”她转头问,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浅浅的阴影,倒比画里的光影更动人。
“鱼竿该是松的,鱼线该是柔的。”他的指尖轻轻点在画纸边缘,声音里带着点悠远,“钓鱼钓的不是鱼,是水里的云影,是岸边的风声。”
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心湖,漾开圈圈涟漪。林晚星忽然想起自己画的昙花,总想着要画出花瓣的娇嫩,却忘了夜里的风是如何拂过花萼,忘了露水滴落时的轻响。原来画画和做人一样,太急着要结果,反倒失了最本真的意趣。
药铺在西街的拐角,黑底金字的“回春堂”匾额在阳光下泛着光。铺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,混着点陈酒的香,闻着竟不觉得冲。穿长衫的掌柜正坐在柜台后翻药书,见他们进来,连忙起身拱手:“两位客官,抓药还是瞧病?”
白子画说明来意,掌柜便引着去了后院的药圃。圃里种着些常见的草药,紫苏的紫叶在风里晃着,薄荷的绿茎上还沾着晨露。“这些都是寻常药材,”掌柜指着一株开着小白花的植物,“这是马齿苋,看着不起眼,治腹泻最管用。”
林晚星蹲下身,轻轻碰了碰马齿苋的叶片,指尖沾了点黏黏的汁液。“和长留山的好像不一样。”她记得山上的马齿苋叶片更圆些,这里的却带着点尖。
“山下的土肥,日照也足,草药长得更泼辣。”白子画摘了片紫苏叶递给她,“你闻,比山上的辛味重些。”
果然,那股辛辣的香气直冲鼻尖,带着点张扬的劲,不像山上的紫苏,连香味都透着点含蓄。林晚星把叶片夹进随身的画谱,想着回去后画给小骨看,告诉她山下的草原来长这样。
从药铺出来时,日头已经偏西。白子画的药篓里多了些金银花和薄荷,他说晒干了能泡茶,比山上的更清冽。路过糕点铺,他果然买了两盒桂花糕,油纸包上印着淡淡的桂花纹,拎在手里,甜香一路跟着。
回到客栈时,天已经擦黑。老板娘送来晚饭,是两碗阳春面,上面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,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,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。林晚星刚吃两口,就听见窗外传来锣鼓声,夹杂着孩子们的欢呼,热闹得很。
“是镇上的河灯节。”老板娘端着茶壶进来添水,笑着说,“每年这时候都要放河灯,说是能求个平安顺遂。客官要不要去瞧瞧?可热闹了。”
林晚星看向白子画,见他正望着窗外,眼里映着远处的灯火,像落了些碎星。“去看看?”他转过头,语气里带着点试探的温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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