岭南的荔枝红透枝头时,金陵城的梧桐已落了满地。林晚星站在溶洞外的崖边,手里捏着梅长苏派人送来的第二封信,信纸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,上面只有一行字:“赤焰旧案,已开棺验尸。”
“姑娘,该走了。”周伯将一匹枣红色的马牵到她面前,马背上的行囊鼓鼓囊囊,装着这半年来整理出的岭南旧档——从国舅爷党羽的供词,到赤焰军旧部在岭南的安置名册,每一页都浸着山间的晨露与火把的烟痕。
林晚星最后望了一眼溶洞的方向,那里曾是他们躲避追杀的藏身地,如今成了岭南骑军的新营寨。赵虎正带着年轻的士兵操练,狼头徽在阳光下闪着光,像父亲当年亲手为他们系上的铠甲。
“告诉赵虎,守好这里。”她翻身上马,枣红马似乎通人性,轻轻打了个响鼻,“等我回来。”
归程的路比来时安稳得多。梅长苏在信中说,京畿卫已换了靖王的心腹统领,沿途关卡都收到了密令,见到刻着莲花纹的令牌,便放行无阻。可林晚星仍选择走山道,她想再看看这片父亲曾守护过的土地——从梧州府的荔枝园,到十万大山的溪流,每一寸都带着熟悉的温度。
行至半途,恰逢岭南的雨季。山路上泥泞难行,枣红马却走得沉稳。林晚星掀开轿帘(为防颠簸,周伯特意备了马车),看见路边有个采药的老妪,正蹲在崖边挖一株红得像血的草药。
“老人家,这是什么药?”她让马车停下,递过去一块干粮。
老妪接过干粮,浑浊的眼睛亮了亮:“这是‘赤焰草’,当年林大人在这儿打仗,伤员就靠它止血。”她指着远处的山坳,“那里曾是赤焰军的临时营寨,草长得最旺的地方,都是将士们的血喂出来的。”
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揪。她想起父亲账册里的记载:“岭南一役,歼敌三千,我军伤亡过半,然士气不衰,因心向家国。”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,是无数像赤焰草一样,在血与火中顽强生长的生命。
“您知道林燮吗?”她轻声问。
老妪笑了,皱纹里盛着岁月的光:“怎么不知道?林将军常给我们送粮,还教我们种水稻。他说,打仗是为了让百姓能安稳种地,能吃上饱饭。”她顿了顿,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香囊,“这是当年林夫人亲手绣的,说戴着能保平安。我一直留着,盼着能有机会还给林家的人。”
香囊上绣的是朵莲花,针脚细密,与母亲留给她的银簪如出一辙。林晚星接过香囊时,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,倒出来一看,是半块磨损的狼牙——那是父亲年轻时在北境从军,亲手打磨的护身符,他总说“狼性护主,能佑平安”。
“谢谢您。”她将狼牙紧紧攥在手心,眼眶发热,“我就是林燮的女儿。”
老妪愣住了,随即老泪纵横,抓住她的手不肯放:“好姑娘,真好……林将军和夫人若知道,定能瞑目了。”
马车再次启程时,雨停了。阳光穿透云层,洒在岭南的山峦上,赤焰草在风中摇曳,像一片跳动的火焰。林晚星将香囊系在腰间,忽然觉得,那些逝去的亲人从未离开,他们化作了山间的草,风中的雨,化作了百姓口中的念想,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。
***金陵城的城门比记忆中更巍峨。林晚星站在朱雀门外,看着往来的行人,听着熟悉的金陵话,忽然有些恍惚——她离开时,这里还是国舅爷与皇后的天下,空气中都透着压抑;如今却车水马龙,百姓脸上带着平和的笑,连守城的士兵,目光里都少了几分戾气。
“姑娘,沈大人在前面等您。”周伯指着不远处的青布马车,车旁立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,面容清正,正是靖王麾下的得力干将沈追。
“林姑娘,一路辛苦了。”沈追拱手行礼,眼中带着敬佩,“先生与殿下在靖王府等您,说有要事相商。”
马车驶入熟悉的街道,林晚星撩开窗帘,看着街边的店铺:布庄的幌子换了新的,上面绣着莲纹;酒楼的伙计在招揽客人,吆喝声里带着爽朗;甚至有孩童举着画着狼头徽的风筝,在巷子里奔跑——那是岭南骑军的标志,不知何时竟成了金陵城的新景致。
“这些都是先生的安排。”沈追见她望着风筝,轻声解释,“他说,要让百姓知道,赤焰军从未远去,他们的精神,该像这风筝一样,永远飘在天上。”
靖王府的朱门敞开着,门前的石狮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。梅长苏站在廊下等候,青色的衣袍衬得他面色有些苍白,却难掩眼中的光。见到林晚星,他微微颔首,声音温和:“回来了。”
“先生。”林晚星屈膝行礼,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少年——飞流正抱着个荔枝,见了她,咧开嘴笑,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“殿下在书房等着。”梅长苏引着她往里走,穿过种满莲荷的庭院,“赤焰案的卷宗都在书房,我们正等着你来核对。”
靖王的书房里,堆满了泛黄的卷宗,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旧纸的味道。靖王坐在案前,正对着一幅地图凝神细看,见她进来,起身相迎,眼中带着歉意:“林姑娘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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