疏影阁内,死寂如墓。
梅疏影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昏迷了多久。意识如同沉在污秽冰海深处的碎片,每一次试图上浮,都被业力烙印残留的阴寒和灵魂撕裂的剧痛狠狠拖拽回去。鼻尖萦绕着焦糊、血腥(淡金)、尘土,以及……一缕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执拗的……清冷梅香?
这缕梅香,像一根坚韧的丝线,穿透混沌的黑暗,将她残存的意识……一点点……拉回现实。
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。视线模糊,只看到疏影阁主屋破败的房梁,以及窗棂外……一片……灰暗压抑的……天空。没有刺目的血光,没有狂暴的能量风暴,只有……死一般的沉寂。
身体如同被巨石碾过,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。额角崩裂的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,淡金色的血似乎已经凝固,黏腻地糊在脸上和脖颈。灵魂深处那本账簿依旧沉寂如死灰,封面焦黑,连最后一点血光都彻底熄灭。唯有掌心……那枚被死死攥着、几乎要嵌入血肉的……素银梅花簪……传来一丝冰冷的触感,以及……簪身沾染的、属于她自己的……淡金色血迹……那粘腻的触感。
老梅树……
这个念头如同冰锥,狠狠刺入她混沌的意识!她猛地挣扎着,想要撑起身体看向窗外!剧烈的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和枯竭的经脉,让她眼前阵阵发黑,喉头涌上腥甜。
“小姐!您醒了!老天爷啊!您别动!千万别动!” 周嬷嬷嘶哑惊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一双颤抖的手死死按住她。老妇人脸上涕泪交加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后怕,“那雷…那雷把院子里的老梅树…劈…劈成焦炭了!整个院子都毁了半边墙!您…您也…” 她看着梅疏影额角狰狞的伤口和脸上的淡金血污,泣不成声。
焦炭……
终究……还是没能护住吗……
一股冰冷的绝望,如同深冬的寒潮,瞬间淹没了梅疏影刚刚复苏的意识。她停止了挣扎,身体软软地瘫回冰冷的地面,目光空洞地望着破败的房梁。灵魂深处,一片死寂的荒芜。那缕支撑她醒来的清冷梅香……仿佛也随着那株老梅的消逝……彻底断绝了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砰!砰!砰!”
疏影阁那扇摇摇欲坠、被血雷余波震得更加残破的院门,被粗暴地拍响!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穿透门板,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催促:
“梅采女!时辰到了!皇后娘娘命你即刻带上所调之香,前往昭阳宫,为太后娘娘贺寿献礼!误了吉时,小心你的脑袋!”
皇后的催命符……终究还是来了。
在这满目疮痍、梅魂消散的废墟之上。
梅疏影空洞的眼中,没有任何波澜。只有紧握着梅花簪的手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……微微泛白。
周嬷嬷吓得魂飞魄散,看着梅疏影惨不忍睹的模样,又看看门外,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:“小姐…这…这如何是好?您这样子…怎么能去…”
梅疏影没有回答。她只是极其缓慢地、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一点点地……坐了起来。动作牵扯着额角的伤口,淡金色的血痂再次崩裂,渗出新的血珠。她无视了周嬷嬷的哭求和搀扶,目光……冰冷地……投向小几上……那个粗陶钵。
钵中,那堆灰黑色的、散发着妖异复杂气息的“暖玉凝春”粉末……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。在经历了血雷风暴和疏影阁的坍塌后,竟……完好无损?仿佛这剧毒本身……就带着某种……不祥的……坚韧?
她伸出手,苍白染血的手指,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冰冷,极其稳定地……捻起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。然后,在周嬷嬷惊恐欲绝的目光中……用指尖……极其仔细地……再次……填塞进……掌心那枚素银梅花簪……那朵含苞白梅……最深处的花蕊缝隙!
这一次,动作更快,更稳,带着一种……破釜沉舟的……决绝!
粉末填塞完毕。她将梅花簪……极其郑重地……插入自己因昏迷而散乱的发髻之中!冰冷的簪身贴着滚烫的额角伤口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花蕊深处蕴藏的剧毒阴寒,丝丝缕缕地渗透头皮,与体内残留的业力阴寒交织,如同冰锥刺入骨髓。
她挣扎着站起身,身体摇摇欲坠,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。裹在身上的那件厚重破旧的棉衣,沾染了尘土和淡金色的血迹,更显得她狼狈不堪,形如槁木。
“嬷嬷…开门。”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……平静。
“小姐……” 周嬷嬷还想阻拦,却在梅疏影那双沉寂得如同万年冰潭的眼眸注视下,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。那眼神……太冷了,冷得没有一丝生气,只剩下……一片死寂的……疯狂?她颤抖着,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使,踉跄着走向院门。
“吱嘎——”
残破的院门被拉开。
门外,依旧是昨日那个盛气凌人的皇后宫女。她看到门内一片狼藉的废墟和梅疏影那如同厉鬼般惨烈的模样,先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,随即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快意和更深的鄙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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