疏影阁内,那甜腻得令人窒息的“暖玉生香”气息,如同粘稠的蛛网,死死缠绕着每一寸空气。明黄的锦缎包裹被随意丢在冰冷的地面,那只羊脂白玉香盒敞开着,露出里面淡粉如胭脂的致命香饵。
梅疏影坐在窗边那张掉漆的小几前。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唇瓣因缺水而干裂起皮,额角的伤痂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。身体的空乏感如同跗骨之蛆,灵魂深处那焦黑的账簿死寂一片,唯有紧握在掌心的素银梅花簪,那点冰凉坚韧的触感,是她在这片甜腻毒雾中,唯一能抓住的锚点。
周嬷嬷焦虑地在狭小的屋子里踱步,眼神时不时惊恐地瞟向紧闭的房门和窗外隐约可见的侍卫身影。“小姐,这可如何是好啊?三天…三天就要调出那什么‘暖玉凝春’…这香…这香闻着就不对劲!皇后娘娘分明是要害您啊!要不…要不老奴想法子…把这香…” 她压低声音,做了个倾倒的动作。
梅疏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,落在小几上。那里,摊开着几味她仅存的、普通的药材:干燥的甘草片、几粒酸涩的乌梅、一小撮气味清苦的薄荷叶,还有…角落那盆早已枯死的梅树残骸上,被她仔细收集起来的…最后几片…蜷曲焦黑的枯叶。这些,是她疏影阁里,除了那枚梅花簪外,仅存的…属于“梅”的印记。
她缓缓摇头,声音沙哑却平静:“倒掉…便是抗旨。正中下怀。” 她的指尖,轻轻拂过那几片焦黑的梅叶,感受着其上传来的、微弱到几乎消散的…最后一丝清冷与苦涩。
灵魂深处一片死寂,但一种冰冷的、源自无数次轮回挣扎的…本能,却在缓缓苏醒。皇后要的,是坐实她“魅惑”的罪名,或是借她之手,献上可能引发祸端的“毒香”,在太后寿宴上掀起波澜。无论哪一种,她都难逃一死,甚至可能牵连小皇帝赵珏(皇后眼中钉),以及…疏影阁外那些奉命“看守”她的…摄政王的人?若守卫失职,让皇后的人进来送香,再让她这“祸水”在寿宴上闹出事端…萧凛会如何处置那些守卫?
这盘棋,皇后下的不仅是她梅疏影的命,更是…在试探萧凛的底线。
梅疏影的指尖,在那片焦黑的梅叶上……极其轻微地……停顿了一下。
一丝冰冷而孤绝的念头,如同寒夜中的星火,在她沉寂的心湖中亮起。
她不能死。
至少…不能就这样…成为皇后棋局中一颗被随意碾碎的棋子。
更不能…连累疏影阁外…那些或许无辜的性命。
还有…那株在寒风中…倔强孕育着花苞的…老梅树。
她需要时间。需要恢复一点力气。更需要…一个破局的…契机。
“嬷嬷,” 她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看向焦灼不安的周嬷嬷,“帮我…烧些热水来。要滚烫的。”
周嬷嬷一愣,不明所以,但看着梅疏影那双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眸,下意识地点头:“哎!好!老奴这就去!” 她慌忙跑到外间的小炉子旁生火。
热水很快烧好,滚烫的水汽在冰冷的屋子里氤氲开,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。
梅疏影拿起那个敞开的羊脂白玉香盒,目光落在里面那细腻诱人的淡粉色香粉上。她并未直接触碰,而是用一根干净的竹片,极其小心地……刮取了大约…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粉末。这点粉末,被她放入一个粗陶小碗中。
然后,她拿起烧好的滚水,动作稳定地……缓缓浇注下去!
“嗤——!”
滚水与香粉接触的瞬间,一股更加浓郁、甚至带着一丝腥甜气息的甜腻香气猛地爆发出来!但紧接着,这甜腻香气迅速变化,如同被滚水强行剥离了伪装,显露出……一股极其隐晦、却令人头皮发麻的……阴冷、滑腻、如同**血肉般的……腥臭!
“呕……” 外间烧火的周嬷嬷闻到这股味道,忍不住干呕起来,脸色煞白,“小姐!这…这是什么鬼东西?!”
梅疏影的脸色在浓郁腥臭的冲击下,似乎更白了几分,但她的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寒潭,越发沉静锐利。她紧盯着粗陶碗中,那被滚水浸泡后,颜色由淡粉迅速转为…一种诡异污浊的暗红的香泥。而在那暗红的泥浆边缘,几缕极其细微、如同活物般扭曲游动的……灰黑色丝状物……正缓缓析出!
蚀骨草!
混合了至少三种阴寒蛇毒的…蚀骨草精粹!
她灵魂深处那沉寂的账簿,封面下那点曾因接触香饵而微闪的血光,此刻仿佛被这阴毒的气息彻底激活,猛地…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……冰冷血芒!一股源自“讨债”本能的……滔天杀意与……冰冷的解析意志……如同无形的风暴,瞬间席卷了她的识海!
这香!根本不是什么“暖玉生香”!这是以暖玉香为表,包裹着足以在无声无息间蚀骨**、败坏气血、最终令人缠绵病榻而亡的…穿肠毒药!若以此香为基础调制,无论加入什么,最终成香,都将是致命的毒引!一旦在太后寿宴上点燃,香气弥漫……后果不堪设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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