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苏凌霄。
嗯,女的。
打从有记忆起,我的梦里就总住着一位大姐姐。
她有着不似凡尘的美貌,眉眼璀璨,身段风流。
美得不似凡尘客。
我常梦中望着她发呆。
春日杏花吹满头,她在树下抚琴弦,指尖流淌出能勾走魂儿的曲调。
秋夜月华凉如水,她在庭院随风舞,衣裙摆动,翩翩然然,像要乘风归去。
有时,梦境切换。
我又会梦见她,满心满眼的,都映着一个雄武男子的身影。
长夜星空,他击剑作歌,肆意洒脱,她月下起舞,姿若惊鸿。
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
那些终究只是光怪陆离的梦,终究也只是个梦。
醒来后。
我苏凌霄,依旧是青春热烈且自由。
红绡漫卷西风烈,犹自凌霄笑晚蝉。
我爱观山爱遇海,迷恋在路上的感觉。
山高路远,从不嫌麻烦,只要车轮还在转,脚步还在迈,就很知足。
或近或远,从不挑剔嫌弃,只要不停下就好。
这一路上,我遇到过很多人,形形色色的。
有人高谈阔论,背着吉他,说是为了寻找诗和远方。
有人拖着行李,灰头土脸,只为了逃避生活的重压。
那我自己呢?
我细细想了想,或许是为了寻找什么,又或者,只是漫无目的,贪恋这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的漂泊感。
只是,心里始终缺了一角,像是一直漏气的空洞。
直到近几个月。
梦,变了。
我开始梦见那位大姐姐,跟随着那男子征战四方。
金戈铁马,战场厮杀,攻城掠地,烽火连天。
他一向勇猛,所向披靡,这混乱的天下,似乎便是为他而准备的,合该被他踩在脚下。
他说,当这乱世安定后,再一起归隐山林,到时,他要为她种上三千里山野的虞美人。
她为他舞剑,红袖添香。
她为他斟酒,眼波流转。
也为他挡过暗箭,血水染红她的衣襟。
他越来越强大,也越来越孤独。
她只是默默的陪伴,像他影子里的光。
可他太过骄傲了,也太过轻信他人了。
后来啊……他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,从背后捅了刀子。
从战无不胜,到陷入困境,仅仅只用了四年。
再后来……在那个叫垓下的地方。
那个大姐姐为他舞了最后一曲,剑光清寒,曲终,便自刎了,炽热的爱慕之血,染红了她的白衣。
那天夜里,我买了张车票,决定明天去垓下看看。
深夜中,我不知何时独自走到了江边,在不应该盛开的季节里,江畔开满了虞美人,在月光下像一片摇曳的血海。
风很温柔,花很浪漫。
然后,我在花海中,看到了一柄剑。
古拙,沉重,剑身上刻着古老的鸟篆——泰阿。
蕴丽花海中,我的手,不由拾起了那柄名为泰阿的剑。
天地间,猛然响起了那么一句悲怆的长吟。
“力拔山兮气盖世,时不利兮骓不逝。骓不逝兮可奈何,虞兮虞兮奈若何……”
声音低沉,语气百转千回,复杂哽咽,是他的声音,却不是他的风格。
轰轰轰……
世界响起连绵的惊雷,眼前人影纷乱闪动。
我身上的长裙,随着狂风猎猎作响,变幻。
光影流转间。
化为一袭庄重华贵的玄纁色嫁衣,
那是他为她挑选的,本应在乱世终结之日,穿上的嫁衣。
下一刻。
那玄纁之色被无尽执念浸染。
迅速变得猩红,红的刺眼。
我想起来了。
我是苏凌霄。
更是……虞姬。
千年飘零,一点真灵入轮回,辗转至今。
“唏律律——!”
江面破开,踏着幽冥的骏马,奔鸣而来,正是随他征战一生的踏雪乌骓。
我抚摸着乌骓冰冷的鞍鞯,泪水滑落。
“大王……说好的一辈子,差一年,一个月,一天,一个时辰,一刻钟,一眨眼……都不算一辈子。”
“羽,你还未为我种满虞美人……现在,我便来寻你回来,再战这天下!”
我翻身骑上乌骓。
握住缰绳的瞬间,积累了数千年的红尘信仰,众生愿力,如江入大海,汇聚了过来。
天地在这一刻,随着我的意志变幻。
这一世,绝不会再有霸王别姬的遗憾了。
我拔出泰阿剑,划破手腕。
殷红的血珠滴落,并未渗入泥土,而是悬浮而起,在这方天地自行流转,描绘出一道道古老的仪轨。
阵法闪烁着血红色光芒,我的鲜血在其中汇聚,扭曲,最终化作十三道模糊而强大的血色虚影,单膝跪地,向我宣誓效忠。
“去吧。”
乌骓向着这方天地的深处走去,我的声音渐渐消散,带着回响,带着跨越千年的执念。
“收集足够的爱慕之血,唤回王魂真灵。”
“是!”
十三道血色虚影领命,化作道道血光,消散在天地之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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