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天空,一片澄澈高远的蓝,太阳高悬,将暖洋洋的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,驱散了尚蜀市深秋的最后一丝凉意。
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。
老旧小区的楼栋间,有人抱着刚洗完,还带着湿气的床单,熟练地甩开,挂在阳光最盛的晾衣绳上。
楼下的石桌旁,三三两两的老人凑在一起,纸牌在桌面上拍得“啪啪”作响,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杀得正酣。
更远些的茶馆外,藤椅上坐着闲聊的人们,茶杯里升腾起袅袅白雾,吹牛打屁的声音混杂着街巷里的烟火气,构成了一幅再寻常不过的、名为生活的画卷。
然后,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,出现在了这片画卷中。
她就那样走在洒满斑驳阳光的人行道上,显得如此格格不入。
她的脚步没有方向,只是茫然地向前,一双清澈的眼眸不断地扫过四周,像是在寻找一张熟悉的面孔,却又一次次地落空。
偶尔,她会停下来,微微仰起头,秀气的鼻翼轻轻翕动,像一只迷路的小兽,徒劳地想从这混杂着无数气味的空气里,嗅出那一点点独属于某个人的痕迹。
她穿着一件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宽松睡衣,赤着一双白皙的脚,踩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。
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——无论是路人投来的好奇目光,还是脚下冰冷的触感,她只是不停地,不停地走,不停地找。
是的,她出门了。
她走出了那扇启明曾郑重告诫过,“绝对不能出去”的门。
因为她感觉不到启明的存在了。
那根一直连接着她灵魂的、温暖而坚实的纽带,断了。
她必须找到他。
一开始,在单元楼下,在小区附近那几条熟悉的巷道里,她还能隐约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、属于启明的淡淡味道。
那味道是她的罗盘,指引着她前行。
但当她走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时,那味道……突然就消失了。
她不知道,启明是在这里上了一辆会移动的铁盒子,然后去了很远的地方。
她还没有学会这些属于人类社会的、复杂的规则。
于是,她就这么没有了目的地。
走进一条陌生的巷子,又走出一条陌生的巷子。
走上一座天桥,又走下一座天桥。
整个喧嚣的城市,都成了她迷茫的牢笼。
就在她这么穿过一条街道的时候,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在耳边炸响。
一辆黑色的轿车险之又险地停在了她的身侧,车轮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刺目的黑痕。
车门被猛地推开,一个年轻的男司机脸色煞白地跑下车,绕到车头,紧张地查看她的情况。
“小妹妹?你没事吧?有没有撞到哪里?天哪,你怎么不看车啊……”
他焦急地询问着,试图搀扶她。
然而,小雪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,那眼神空洞得让他心里发毛。
她绕开了他伸出的手,也无视了他身后那辆惊魂未定的车,继续穿过街道,继续茫然地走着,找着。
她走了很久,很远。
久到天上的太阳,不知在什么时候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,光线变得黯淡。
远到她感觉周围的一切,都变得陌生而可怖,每一栋建筑,每一张面孔,都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。
当小雪走到一处巨大的、枝繁叶茂的榕树下时,她的脚步,突然停了下来。
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,毫无征兆地,从她的右手腕处猛地传来。
她就那样站在原地,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腕。
就在刚刚剧痛袭来的那一瞬间,她仿佛又感受到了启明的存在。
可皓腕白皙,纤细修长,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。
那股痛觉来得快,去得也快,仿佛只是作用于另一个遥远的时空,而传递到她这里的,仅仅是一道一闪即逝的错觉。
当那股痛觉如潮水般快要褪去,当那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链接又要变得模糊时,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。
她着急了。
她慌乱地用左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,像是要抓住一个即将溜走的灵魂,徒劳地想要挽留住那一点点从指尖溜走的痛觉。
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,像一尊被全世界遗弃的雕像。
下一秒,又是一股同样尖锐的剧痛袭来!
这一次,痛觉的源头,来自她的右脚脚踝。
“呜……”
她站立不住,疼得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。
可就和刚刚一样,这种痛楚只有一瞬间。
当她蹲下之后,那痛觉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留下神经末梢还在徒劳地颤抖。
紧接着,仿佛是打开了某个残忍的开关。
无数更加密集、更加暴虐的痛楚,开始如同狂风暴雨般,接连不断地作用在她的身上。
手肘……
膝盖……
胸口……
后背……
她曲着腿蹲在地上,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。
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,顺着脸颊滑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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