象牙之塔 第51章 暗箭

《规定》的正式印发，在媒体和舆论层面赢得了一片赞誉，被视为省委省政府优化营商环境的“重磅举措”和“制度性保障”。专班的工作得到了省委主要领导的再次肯定，叶凡作为具体推动者，也收获了不少明面上的掌声。

然而，正如叶凡所预料的那样，规则的建立，触动了某些根深蒂固的利益神经。掌声未息，暗处的反击已然开始。这一次，对方的“箭矢”没有射向叶凡本人，而是瞄准了他团队中相对薄弱的一环。

这天上午，叶凡刚主持完一个关于《规定》宣传解读的内部会议，研究室主任一个紧急电话就把他叫了过去。主任的脸色异常难看，将一份打印出来的匿名举报信推到他面前。

“你看看这个！简直是胡闹！”主任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。

叶凡拿起信件。举报对象赫然是政策研究组的核心骨干——老周！信中以极其肯定的口吻，列举了老周的三大“罪状”：

一、 在牵头起草《规定》期间，利用工作便利，私下与多家咨询公司、律师事务所接触，疑似泄露内部讨论信息，并存在利益输送嫌疑。

二、其配偶名下注册有一家小型文化传媒公司，曾承接过多个厅局及地市政府的宣传项目，涉嫌利用老周的影响力进行不正当竞争。

三、工作作风专断，在起草组内排斥异己，搞“小圈子”。

信件内容言之凿凿，时间、地点、公司名称一应俱全，极具迷惑性和杀伤力。更关键的是，举报信没有按常规渠道投递，而是直接寄送到了省纪委信访室。

叶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。他太熟悉这种手段了——选择在《规定》刚刚出台、专班和他本人风头正劲的时候，对一个埋头干活、不擅交际的老实人下手，目的再明确不过：围魏救赵，扰乱军心，甚至试图从内部瓦解改革力量的团结。

“主任，这完全是污蔑！”叶凡斩钉截铁地说，胸口因愤怒而起伏，“老周的为人您清楚，他整天泡在文件和资料堆里，怎么可能去搞这些名堂？他爱人那个公司我知道，就是个几个人的小工作室，接点零散的设计活儿，老周从来不过问，更别提利用影响力了！这是有人看我们动了真格，故意泼脏水！”

“我当然相信老周！”主任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，“但是，纪委那边已经启动了初步核实程序。按照规定，老周必须暂时回避敏感工作，接受调查。这对我们专班的士气，对《规定》的后续推进，影响太坏了！”

叶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知道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。对方这一手极其阴毒，无论调查结果如何，只要过程启动，就足以让老周名誉受损，让团队人人自危，让专班的运转效率大打折扣。

“主任，当务之急是三件事。”叶凡迅速理清思路，“第一，我们必须坚决相信并支持老周，帮他准备好所有材料，积极配合组织调查，澄清事实。第二，专班的工作不能停，尤其是《规定》的宣贯和第一批典型案例的梳理，我来亲自顶上去，确保不断档。第三，我们要主动向魏省长和专班领导小组汇报情况，说明这极有可能是一起针对改革工作的恶意举报，争取上级的理解和支持。”

他的应对沉着而周密，既保护同志，又稳住大局。

主任看着他，眼中闪过一丝欣慰，点了点头：“就按你说的办！你立刻去安抚老周和处里的同志，我去向魏省长汇报。”

叶凡回到政策研究组办公室时，气氛异常压抑。老周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，脸色苍白，平日里梳理文件一丝不苟的手，此刻却在微微颤抖。小郑和其他几位同事围在一旁，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担忧。

“叶处，我……”看到叶凡进来，老周猛地站起身，嘴唇哆嗦着，眼圈一下就红了，“我可以用党性担保，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组织、对不起这份工作的事情！那些都是污蔑！”

“老周，坐下。”叶凡走上前，用力按住老周的肩膀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声音沉稳而有力，“我们都相信你！这明显是有人看我们专班动了他们的奶酪，狗急跳墙了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，正说明他们害怕了，说明我们做的工作打到了他们的痛处！”

他顿了顿，语气更加坚定：“越是这种时候，我们越要团结，越不能乱！老周，你积极配合调查，清者自清。组里的工作，暂时由我直接负责。大家都打起精神来，《规定》刚刚出台，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？我们不能让这种宵小之辈看笑话，更不能让魏省长和省委失望！”

他的话像定海神针，瞬间稳住了慌乱的人心。老周用力地点了点头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光彩。小郑等人也纷纷表态：“叶处，我们听你的！”“对，不能让他们得逞！”

安抚好内部，叶凡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，接替老周负责起《规定》解读材料的最终审定。同时，他通过自己的信息渠道，谨慎地了解纪委那边核实工作的进展。

几天后，初步核实结果出来：举报信内容均查无实据。老周爱人的公司业务与老周工作毫无关联，且规模极小，不存在所谓“利用影响力”；所谓“泄露信息”、“利益输送”更是子虚乌有。纪委认定，该举报属于恶意诬告。

消息传来，政策研究组一片欢腾，老周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。

然而，叶凡却丝毫高兴不起来。他知道，这支“暗箭”虽然被挡下了，但它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：改革已从“破冰”阶段，进入了短兵相接、甚至不择手段的“暗战”阶段。

对方隐藏在暗处，手段卑劣，毫无底线。他们可以失败无数次，但只要成功一次，就可能对改革事业造成重创。

这次是匿名信，下一次呢？

他站在办公室窗前，看着楼下大院中步履匆匆的人们，其中或许就有隐藏的对手。

“暗箭”已发，虽未命中，却拉响了警报。

叶凡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和他所致力的事业，都必须更加警惕，更加坚韧。

这场围绕规则与反规则的较量，因为这支“暗箭”，进入了更加凶险的深水区。而他，必须成为那个既能制定规则，也能在暗流中守护规则的掌舵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