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来，剑心，瞎剑仙 第275章 惊魂

山风卷着血旗的腥气扑上祭坛，陈浔指节扣紧青冥剑柄，掌心旧茧与剑格刻痕相抵，一寸未松。

他双目锁定山道，耳中已无号角余音，唯有铁甲踩碎石阶的节奏愈发清晰。三百二十七步，前锋距哨塔仅余三丈，重甲压地，每一步都震得岩层微颤。他闭眼一瞬，七星剑步所练就的听风之术在经脉中流转，脚步声如钉入识海，分毫不差。

青冥剑横于胸前，星纹微亮，映出他冷峻侧脸。剑未动，意先至——他以剑心通明之境扫过山道七处转折，确认无伏兵藏匿。再睁眼时，目光已落在那面破雾而出的血旗之上。

黑袍人列阵于半山开阔地，百人成方，鸦雀无声。地面浮现出暗红纹路，似血浸石缝，隐隐勾连成阵。中央高台立着一人，全身裹在漆黑斗篷之中，只露出半截枯瘦手掌，指甲泛紫。

那人抬手，指尖凝聚一点赤光。

咻——

一道光箭直射云霄，在空中炸裂，化作三行血字悬于半空：

“交出圣女！”

笔迹扭曲如蛇，每一划都带着怨煞之气，缠绕着低沉咒音，在山谷间回荡不息。风卷血字，竟不散去，反而越发明亮，像是用活人精血写就。

白衣长老踉跄后退半步，银符残片从袖中滑落，砸在石台上发出脆响。他盯着那血字，嘴唇微颤：“血魔教……他们怎会寻至此地？天下山早已隐匿三百载，连族内长老都不知方位……”

话未说完，陈浔已转身。

他步伐不快，却稳如磐石，三步退至祭坛边缘一块突出岩脊之上。此处地势最高，可俯瞰整条山道，亦能随时折返护住澹台静所在光幕。他将青冥剑斜插身前，剑尖入石三寸，星纹与晨光交汇，银辉流转。

“守好她。”他说。

声音极轻，却像刀锋划过寂静。

长老猛然一震，抬头望向他的背影。那少年立于风中，衣袍染血，肩头旧伤渗出的血迹已凝成黑线，可身形却挺得笔直，如同一杆不倒的枪。

黑袍阵营依旧沉默，唯有地面血纹缓缓蠕动，似有生命在苏醒。

陈浔闭目调息，战气自丹田游走四肢，刻意绕开左臂骨折处。剧痛仍如针扎骨髓，他咬牙忍住，不敢催动全力。此时若灵力失控，恐扰动祭坛封印，令澹台静神魂彻底崩解。

他睁开眼，目光再度扫向敌阵。

血纹构成的图案逐渐完整——是锁心阵，传闻中血魔教用来抽取神魂之力的禁术。此阵一旦启动，需以活人精魄为引，强行剥离意志。若目标在阵中，哪怕昏迷，也会被抽离神识。

他冷笑一声。

不是来夺，是来索命。

那首领分明知晓澹台静此刻神魂虚弱，正是最佳吞噬时机。交出圣女？不过是开战前的羞辱罢了。

他右手抚上青冥剑脊，指尖触到“归”字刻痕。那一道凹槽里还残留着他自己的血，尚未干涸。昨夜以血描星图的记忆翻涌而起——血引星路，魂归故图。这剑，认的从来不是血脉，而是命。

足下岩石忽然一震。

敌阵中央，黑袍首领再次抬手，五指张开，掌心浮现出一枚血符。符文旋转，竟与地面阵法遥相呼应。刹那间，百名黑袍人同时跪地，额头触石，口中低诵咒言。

血纹骤然发烫，蒸腾起猩红雾气。

陈浔瞳孔一缩——他们在催阵！

他猛然踏前一步，足下岩脊应声龟裂，碎石滚落山崖。与此同时，青冥剑自行跃出半尺，星纹爆亮，银光冲天而起，如利剑刺破血雾苍穹。

山谷为之一静。

那三行血字在银光照射下剧烈扭曲，仿佛被灼烧般发出嘶鸣，终于轰然溃散。

陈浔将剑高举过肩，剑尖直指苍穹，朗声道：

“圣女在此，有我一剑。”

声音不高，却携剑意穿透云层，撞向群峰，激起层层回响。远处林鸟惊飞，山石簌簌震颤。

黑袍前锋数人不由自主后退半步，阵型出现细微骚动。

高台上，黑袍首领缓缓放下手，血符隐没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，指向山顶。

刹那间，百名黑袍人齐齐抬头，眼中泛起诡异红芒。

地面血纹开始逆向流动，由外向内汇聚于阵心。一股阴寒之气顺着山道攀爬而上，所过之处，草木枯黄，岩石结霜。

白衣长老双手结印，维持光幕的灵力微微波动。他看向陈浔，声音沙哑：“你……不该回来。血魔教此次来者不善，领阵之人绝非寻常副教主可比。三百年前那一战，便是此人率众屠尽我族七十二哨……”

陈浔没有回头。

他只将青冥剑收回怀中，剑柄贴胸，星纹微光映照心口。他知道长老在惧，在犹豫，在权衡是否该为一个外人赌上整个长生一族的存亡。

但他不在乎。

他只为一人而来。

风更烈了，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，血渍在布料上晕开一片深褐。

山道尽头，黑袍首领缓缓摘下兜帽。

一张枯槁面容暴露在晨光下——皮肤灰败如尸，双眼凹陷，唯有一对瞳孔泛着妖异血光。他嘴角缓缓扯动，似笑非笑，喉咙里挤出沙哑低语：

“十七年了……青冥剑，终于现世。”

陈浔眼神骤冷。

这声音，他听过。

雨夜柴门被踹开的那一刻，青衫客站在门外，身后站着此人。他曾持刀拦路，却被一掌震飞数丈。那时对方还未如此狰狞，但那嗓音里的阴毒，他永生难忘。

原来是你。

他握剑的手更紧一分，指节发白。

黑袍首领并未再言，只是缓缓举起右手，五指张开，掌心浮现一道黑色裂痕。裂口中，缓缓升起一缕幽火，形如残烛，焰心却是血红。

他轻轻一握。

幽火骤然暴涨，化作一道火线直冲山顶。

陈浔横剑于前，星纹再亮，银光凝成弧形屏障。

轰！

火线撞上屏障，炸开一团赤焰，热浪扑面而来。他脚下一沉，岩脊裂开蛛网状纹路，却始终未退半步。

火光散去，屏障未破。

黑袍首领眯起眼，低声喃喃：“竟能挡下‘焚魂引’……难怪她会选择你。”

他缓缓抬起左手，指向陈浔眉心。

“但这具身体，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
陈浔未答。

他只将青冥剑缓缓提起，剑尖离地三寸，星纹流转如河。

风从背后吹来，带着祭坛深处淡淡的药香。

他知道，她在等。

他也知道，这一战，避无可避。

黑袍首领双掌合十，血纹阵全面激活，猩红光芒照亮半座山谷。百名黑袍人同时低吼，声浪如潮。

陈浔深吸一口气，右脚向前踏出半步。

足下岩石轰然炸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