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来，剑心，瞎剑仙 第277章 解阵

青冥剑柄的震颤骤然加剧，陈浔掌心一热，仿佛有滚烫的银流自剑脊逆冲而上，直贯识海。他左肩裂伤未愈，血顺着臂膀滑落，在剑格凹槽中积了一小洼，却被剑身瞬间吸尽。星纹由微亮转为炽燃，一道银光自剑尖迸射而出，不偏不倚击中残阵最后一线符痕。

轰——

暗红纹路寸寸崩断，如枯藤断裂，整座血阵在无声中瓦解，化作点点猩光四散飘零。

陈浔未曾动身，却觉体内战气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，经脉如遭雷击，五脏六腑皆在震荡。他咬牙稳住身形，左手按地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识海翻涌，剑心通明之境自行开启，映照出那股力量的源头——正是掌心剑魄印记。

它不是失控，而是共鸣。

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应，与祭坛中央那道微弱气息遥相激荡。他猛然抬头，目光穿透山雾，锁向百丈外山道高台。

黑袍首领的身影正欲隐入阴影，斗篷一角尚未来得及收拢。他脚步踉跄，一手扶住岩壁，嘴角残留黑血，显然伤势极重。可就在他转身刹那，竟忽地停下，缓缓回望陈浔，唇角扯出一丝冷笑。

“你以为她真的愿意跟你走？”

声音不高，却如冰锥刺骨。

陈浔瞳孔一缩，握剑的手微微收紧。剑锋轻鸣，星纹流转，似也在回应这句质问。

“你说她不愿跟我走？”他一步踏出岩脊，脚下岩石应声碎裂，身形如箭掠空，青冥剑划破长风，剑尖直抵对方咽喉三寸，寒芒逼人，“那为何这剑会认她为主？！”

黑袍首领未退，反而低笑一声，笑声沙哑如锈铁摩擦。

“认主？”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，眼神阴冷，“你当真以为，青冥剑择主，凭的是情分？它认的，从来不是人心，而是血。”

陈浔不动，剑尖未偏分毫。

“什么意思。”

“每救她一次，她就忘一段过去。”黑袍首领盯着他，一字一句，“你救她多少次，她便离你远多少步。你以为你在守护，其实你是在亲手将她推走。”

陈浔呼吸微滞。

左肩伤口再度撕裂，血顺着手腕滴落，砸在石面，溅起细小血花。他没有低头，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，指尖抚过剑格上那道“归”字刻痕。

血渗入凹槽，剑身微震。

忽然间，掌心剑魄印记灼热如焚，一道银光自其内冲出，直射青冥剑脊。剑身嗡鸣，星纹暴涨，竟在空中投射出一道虚影——北漠风雪中，一老者持剑而立，身旁白衣女子蒙目而立，两人并肩面对苍茫天地。老者手中长剑，赫然与青冥同源。

虚影一闪即逝。

黑袍首领脸色骤变，瞳孔剧烈收缩，脱口而出：“不可能！那是三百年前大长老与圣女的契约之誓……你怎么会有？！”

陈浔未答。

他只是收回半寸剑锋，声音低沉，却字字清晰：“你若不说，我便带她走——哪怕她忘了我，我也不会停下。”

话音落下，青冥剑星纹再亮，剑魄清鸣如龙吟，余音绕谷不散。

黑袍首领死死盯着他，眼中惊怒交加，似想说些什么，却又强行咽下。他袖中手指微动，周身血雾悄然升腾，凝聚成薄纱般的屏障，准备遁走。

陈浔未追。

他反手将青冥剑插入地面，双膝微曲，双手迅速结印，以精血引动识海残存星图轨迹。银光自掌心蔓延，沿地表游走，十丈之内灵机尽数封锁，空气凝滞如铅。

就在黑袍首领身形即将溃散之际，剑魄忽然自陈浔掌心飞出，化作一缕银线，疾掠而过，擦过其左袖。

布帛撕裂声轻响。

一片染血布角飘然落地。

陈浔抬手接住，指尖触到布料粗糙纹理，其下竟藏着一枚微型符纸，纹路古拙，边缘呈锯齿状，与他怀中北漠玉佩背面的刻痕隐隐呼应。

他低头凝视，未言一语。

黑袍首领已彻底消失，唯有山风卷起残雾，掠过祭坛边缘。

白衣长老仍立于光幕之内，双手结印未松，脸色苍白如纸。他亲眼目睹剑魄显化旧日影像，又见陈浔以残损之躯封锁灵机、截取信物，神情复杂难明。数次欲言，终归沉默。

祭坛深处，光幕微微波动，澹台静伏于石台，气息微弱，唇角渗血。她蒙目绸带已被血浸透，发丝凌乱贴在额角，胸口起伏极轻，仿佛随时会停止呼吸。

陈浔站在原地，未动。

左肩血染重衣，半边袖管湿透，紧贴皮肤。他缓缓拔出青冥剑，剑身轻鸣，剑魄归鞘，余音微颤。他将剑插回腰侧革带，右手紧握那片染血布角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
风止，山谷寂静。

远处山道空无一人，唯有石缝间残留几缕未散的血雾，在阳光下缓缓消融。

他低头看向手中符纸，指尖轻轻摩挲其纹路。那锯齿边缘，与北漠玉佩背面的刻痕完全吻合。这不是巧合，而是某种标记——指向三百年前的契约，也指向如今一切纷争的根源。

白衣长老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：“你拿到了什么。”

陈浔未抬头，只低声回：“能让她记起的东西。”

长老沉默片刻，目光落在他肩头伤口，又移向青冥剑，最终停留在他脸上。

“你知道她为何每次被救，都会遗忘吗？”

陈浔抬眼。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因为救她的代价，是她的记忆。”长老缓缓道，“圣女之血不可轻动，每一次外力介入，都会触发族规反噬。她本应在天下山完成传承，而非流落人间。你救她一次，便是违逆天命一次。”

陈浔冷笑。

“天命若要她死，那我便逆天。”

长老闭目，不再言语。

陈浔转身，面向祭坛。他一步步走向岩脊边缘，脚步沉重，却无比坚定。每走一步，左肩伤口便渗出更多血，滴落在石阶上，连成一线。

他停在光幕前，伸手触碰那层符文屏障。指尖传来微弱震感，如同心跳。

“我会带你回家。”他说，声音很轻，却清晰传入屏障之内。

光幕中，澹台静的手指忽然微微抽动了一下。

陈浔收回手，握紧青冥剑。

他站在那里，像一柄入鞘之剑，锋芒内敛，却已蓄势待发。

山风再起，吹动他染血的衣角。

他右手指尖轻轻抚过符纸边缘，突然发现——那锯齿纹路并非完整一圈，缺了一段。而那段缺失的形状，恰好能与他怀中玉佩的缺口吻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