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来，剑心，瞎剑仙 第251章 剑鸣启途

山巅的剑鸣尚未散尽，天下山脚已起微澜。

陈浔的身影出现在山脚石径尽头，粗布短打上还沾着北漠风沙与夜露的湿痕。他脚步未停，直向山门而去。左肩那道旧疤隐隐发烫，像是被某种力量自内而外唤醒，青冥剑悬于腰间，剑鞘轻颤，一声低鸣自铁扣间溢出，如回应山巅某处的召唤。

他知道她在上面。

不是靠眼睛看见，也不是靠耳朵听见，而是剑在响，心在应。那一道金线缠腕的触感仍在，不灼不痛，却如烙印般清晰。他没有抬头看天，也不去数前方有多少阶石梯，只是稳步前行，仿佛这一路万里跋涉，只为走到这第一级台阶前。

云雾缭绕间，两道青影自半山飘落。

他们落地无声，衣袂未扬，手中长剑横于胸前，剑尖朝下，姿态冷峻。左侧那人眉心有道细疤，目光扫过陈浔全身，从脚上的破皮靴到腰间的青冥剑，最后落在他脸上，声音平直：“非长生一族，不得入山。”

另一人接话，语气更冷：“此地为禁地，凡人止步。”

陈浔停下。

他没有后退，也没有抬头看那两人，只是站在原地，右手垂在身侧，指尖离剑柄尚有一寸距离。风从山缝里钻出，吹动他额前碎发，露出一双平静却锐利的眼睛。

青冥剑又震了一下。

这一次比先前更明显，剑鞘与牛皮革带摩擦出轻微声响，像是在催促，在提醒——上面有人在等。

“我要见澹台静。”他说。

声音不高，也不重，却像一块铁扔进静水，砸得空气都凝了一瞬。

眉心带疤的守山弟子冷笑：“就凭你？一个连长生血脉都没有的外族之人，也敢直呼圣女名讳？”

另一人冷声道：“再上前一步，格杀勿论。”

陈浔终于抬眼。

他的目光不急不躁，先扫过二人手中的剑，再落到他们胸口绣着的银纹符印上，随即收回，依旧望着山巅方向。他没解释，也没争辩，只是向前踏出一步。

脚下石阶裂开一道细缝。

碎石滚落山隙，无人去听那回音。但他这一脚落下，周身气息已变。不是杀意，也不是怒火，而是一种沉到底的决断，像雪埋千里的竹根，不动则已，动则破土穿冰。

两名守山弟子同时握紧剑柄。

“你可知擅闯天下山者，魂魄皆不得归？”眉心疤痕者厉声喝问。

陈浔不答。

他又踏出第二步，这次落脚更重，整条石径嗡然一震。青冥剑在鞘中轻吟，剑脊贴着皮革发出细微摩擦声，仿佛随时会自行出鞘。

“你还真敢走！”另一名弟子怒极反笑，“你以为这里是玄剑门？还是血魔窟？由得你横冲直撞？”

陈浔第三次抬脚。

这一次，他不再缓步前行，而是猛然发力，一步跨出丈许，直接踏上第三级石阶。身形未晃，衣角未扬，但那股压迫感已如潮水般涌向两人。

守山弟子脸色骤变。

他们本以为此人不过仗着几分胆气硬闯，谁知每一步都带着不可阻挡之势，仿佛身后拖着整座北漠黄沙、死亡谷毒瘴、岩浆湖火幕一路碾压而来。

“结阵！”眉心疤痕者暴喝。

两人瞬间交错而立，双剑交叉成十字，剑刃上浮起淡青色光纹，空气中泛起涟漪般的波动。这是守山弟子代代相传的“截脉剑印”，专为拦阻外族侵入所设，虽非顶尖杀阵，却能锁住来者经络，使其寸步难行。

光纹扩散，直扑陈浔脚下。

可就在那光芒触及他鞋底的刹那，青冥剑突然剧烈一震。

不是出鞘，也不是挥斩，仅仅是剑身在鞘中高速震颤，发出一声清越长鸣。那声音不高，却穿透力极强，竟将逼近的光纹生生震散，如同琉璃遇锤，片片崩解。

两名守山弟子手臂发麻，虎口裂开，鲜血顺着剑柄滴落。

“这……不可能！”眉心疤痕者失声，“凡铁怎可破我族秘传剑印？！”

陈浔站在第三阶上，终于伸手按住了剑柄。

五指收紧，骨节泛白，却没有拔剑。他只是看着山巅，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：“我不是来夺什么传承，也不是来争什么地位。”

他顿了顿，目光如钉。

“我是来接她回家的。”

话音落，第四步踏出。

这一次，整条石径都在震动。两侧山壁簌簌落石，云雾翻腾如沸。青冥剑的鸣响越来越急，像是与山上某种存在遥相呼应，又像是在催促主人快些再快些。

两名守山弟子咬牙挺立，再次催动剑印。

可这一次，他们刚提起真气，便觉胸口一闷，仿佛有无形之手扼住咽喉。他们的剑再也无法举起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一步步踏上更高的台阶。

第五步。

第六步。

第七步。

陈浔已站到第七级石阶中央，距离山门不过数十丈。可就在这时，一股更强的威压自山上倾泻而下。

不是针对身体，而是直击神魂。

那是属于圣女的威仪，是觉醒后的剑令初启，是整个天下山的意志凝聚而成的审视。它不属于任何一人，却又笼罩每一寸土地。

陈浔单膝微屈，额角渗出细汗，呼吸变得沉重。但他没有停下。

他抬起右脚，缓缓落下。

第八步。

碎石飞溅。

两名守山弟子终于看清——这个少年不是莽撞硬闯，而是每一步都在承受山体本身的排斥与压制。他走得越远，压力越大，可步伐却从未迟疑。
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眉心疤痕者嘶声问道。

陈浔没有回答。

他只将左手缓缓抬起，贴在胸前，似在感受什么。片刻后，他低声说了一句，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：

“你还活着。”

与此同时，山巅祭坛之上，澹台静立于白玉高台，掌心朝天，金瞳映星河。她忽然睫毛一颤，指尖微动，仿佛感应到了山脚某处的心跳。

她没有回头，也没有下令拦截。

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：

“听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