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来，剑心，瞎剑仙 第226章 以骨练剑

风未止，沙却静。

那具骸骨抬起断剑指向苍穹的刹那，陈浔已将真气沉入脚底。他左掌贴于青冥剑柄，右肩微沉，肌肉绷紧如弓弦。剑未出鞘，但剑意已在体内流转三周天，只待一瞬爆发。

骸骨动了。

断剑自上而下劈落，轨迹笔直，毫无花巧，却带着千钧之势。陈浔不退反进，右足前踏半步，青冥剑应声出鞘，剑身横举过顶，以“七星起手式”硬接这一斩。

铛——！

金铁交鸣之声刺破寂静，火花迸溅如星雨洒落。冲击之力顺剑身直传经脉，陈浔虎口崩裂，血顺着剑格滑落。他双臂剧震，脚下沙地寸寸龟裂，整个人被压得膝盖微弯，却仍稳稳撑住。

骸骨被反震之力推退半步，脊柱发出轻微错位声响，动作略滞。

陈浔抓住这瞬息空隙，闭目凝神，运转剑意于双目之间。心窍开启，感知外放——眼前骸骨体内无真气流动，骨骼关节处亦无血肉牵引，唯有一缕残念缠绕其断剑剑柄，如同丝线牵动木偶，驱动这副枯骨作战。

不是活物。

是执念所化，守陵之傀。

他睁眼，目光冷峻。既知其非生灵，便无需顾忌生死之别。剑势一转，青冥剑自下而上斜撩，直取骸骨持剑手腕。这一剑不求杀伤，只为试探其动作规律。

骸骨反应极快，断剑回防，两剑再度相撞。然而就在接触瞬间，陈浔察觉到一丝异样——剑锋相击时，青冥剑竟微微震颤，仿佛与对方断剑产生了某种共鸣。

这剑路……似曾相识。

七分像玄剑门《七星剑阵》中的“破军斩”，却又多了几分凌厉与决绝，像是在绝境中演化而出的变招。

念头未落，骸骨突然后撤一步，双臂猛然张开，全身骨骼咔咔作响，随即轰然炸裂！

数百块碎骨四散飞射，如暴雨倾泻，落地时不偏不倚，围成一圈血色符文阵。每一块骨头上都刻满古篆剑诀，字迹深陷骨面，隐隐泛出血光。地面符文随之亮起，形成一股无形引力，拉扯着陈浔的识海，似要将他拖入一段尘封记忆。

他立刻收剑回身，盘膝坐地，左手结印按于眉心，压制识海翻涌。那些剑诀文字太过繁复，稍一注视便觉神识刺痛，如同细针穿脑。他知道，这是传承设下的屏障——非剑骨初成者，不得窥视。

他曾听老者提过：“剑骨未成，真气会撑爆经脉。”

如今才真正明白其中含义。

他缓缓吐纳，平复心绪，而后起身，以剑尖轻触最近一块肋骨。注入一丝真气试探。

刹那间，那块骨头上的文字浮空而起，旋转拼合，化作一句残句：“……以骨为鞘，养剑千年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整片绿洲骤然凝滞。风停，水止，连池中倒影都不再波动。时间仿佛被冻结。

陈浔不动，只将目光扫向其余碎骨。它们静静伏地，却隐隐组成某种阵型，像是残缺的剑阵图谱。他正欲细察，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自背后袭来。

低头看去，一只完整的头骨不知何时已落在他脚边，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。

他俯身拾起。

头骨入手冰凉，内壁粗糙，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，低沉冷峻：

“贪心者死。”

是老者的声音。

陈浔浑身一凛，寒毛倒竖，几乎要松手扔掉头骨。但他强忍本能，迅速后退三步，将头骨轻轻置于石台之上，双手抱拳，低声道：“晚辈无意夺传承，只求一线指引。”

他语气诚恳，毫无贪念。

片刻沉默。

头骨微微颤动，声音再起，已不如先前凌厉：“能至此处，已是缘法。”

陈浔屏息聆听。

“记住——剑不借骨不坚，骨无剑不久。你既以凡躯炼剑骨，便当明白何为‘舍’。”

话音落下，头骨自行碎裂，化作粉末随风消散。其余碎骨亦停止重组，静静伏于沙地，如同沉眠。

他立于原地，久久未动。

那一句“舍”字，在心头反复回荡。

剑不借骨不坚，骨无剑不久……

以骨为鞘，养剑千年……

舍？

他低头看向青冥剑，剑身安静，却似乎比以往更温润几分。方才与骸骨交手时的共鸣，并非错觉。那断剑所承之志，与他的剑道之路，确有交汇之处。

他缓缓盘膝坐下，闭目内视。剑脉通畅，剑骨稳固，真气运行如江河奔流。但就在他试图追溯那一丝共鸣源头时，识海深处忽有微光闪现——那是头骨碎裂前，他唯一看清的一处刻痕。

一幅简化星图。

与《七星剑阵》第七式“摇光斩”的轨迹完全吻合。

他心中一震。

原来如此。

这骸骨并非随意守卫，而是专为等待一个走过相同剑路之人。它所试的，不是力量，不是技巧，而是心性——是否能在传承面前守住本心，是否懂得“舍”字真义。

他睁开眼，目光沉静。

四周空气悄然升温，池水表面泛起细微涟漪，虽无风，却似有暗流涌动。石台边缘的沙粒开始缓慢滑落，像是被什么从地下推动。

陈浔不动声色，右手缓缓搭上剑柄。

就在此时，池底深处，一道细长阴影缓缓浮起，贴着水底移动，直逼石台下方。水面依旧平静，但沙地边缘，一只蝎形爪痕悄然浮现，缓缓向前推进半寸。

他的手指收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