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来，剑心，瞎剑仙 第15章 剑气冲霄，镇东异兽

檀香尚未散尽，那道声音仍在耳畔萦绕，陈浔掌心仍压着残剑柄，指腹下的暗金纹路微微发烫，如活物游走。他未回头，也未答话，只将袖中铜钱轻轻一推，嵌入木桌裂缝，随即起身。

就在此刻，风自镇东而来，裹挟腐腥与震动，掠过屋檐瓦片，扑上脸面。他脚步一顿，耳廓微动——那是沉重踏地之声，夹杂骨骼摩擦的闷响，远在十里荒山深处，正朝小镇逼近。

他不再犹豫，转身便走，步伐由缓至疾，三步之后已如离弦之箭，直射街口。

途中，脑海中浮现澹台静曾说过的一句话：“此兽嗜魂，非寻常妖物。”那时她立于院中，语气温淡，却字字如钉。如今这气息，与当初所斩黑兽截然不同，更为浑厚、阴冷，仿佛自地底爬出。

镇东空地边缘，农田已被踩成泥坑，石碾碎裂，泥土翻卷。一头巨影矗立田中，三丈高下，通体覆着暗金色鳞甲，每一片都泛着金属冷光，缝隙间浮现金色符文，明灭不定，如同呼吸。其头生独角，血红如凝固之血，根部缠绕断裂铁链，末端滴落黑液，落地即冒青烟。

它鼻孔扩张，深吸一口气，喉中滚动，随即喷出一口灰绿色雾气。雾如活蛇，贴地蔓延，两名逃得稍慢的农夫吸入一口，顿时双目翻白，瘫倒在地，四肢抽搐，口角溢出白沫。

人群惊叫四散，无人敢近。

陈浔跃上废弃磨盘，残剑出鞘三寸，青光未起，神意先至。他闭目，心念沉入识海，七星轨迹浮现眼前——正是《七星剑阵》前三式“启星”“连斗”“破军”的运转路线。剑诀未全，但他已能借其势。

舌尖一痛，他咬破，一口精血喷在剑脊。

残剑嗡鸣，骤然自行离鞘，悬于半空，剑身轻颤，划出七道交错青光，如北斗悬天，缓缓旋转。剑气所过之处，空气撕裂，发出细微爆鸣。

七道剑光齐动，直逼巨兽。

异兽猛然抬头，独角爆出血色光柱，轰然撞向最先逼近的三道剑光。光柱如熔岩流淌，竟将剑气焚为虚无，余势不减，在地面犁出一道焦痕。

陈浔眉头一皱，气血翻涌，左肩旧伤隐隐作痛，似有铁锈在血脉中刮擦。他强压不适，双手掐诀，余下四道剑光分袭巨兽双目与前肢关节。

剑光刺入鳞甲，激起火星四溅，却未能深入。巨兽怒吼，声如雷滚，张口喷出第二波毒雾，同时巨爪横扫，欲将磨盘连人拍碎。

陈浔翻身跃下，落地未稳，已觉胸口滞闷，呼吸短促。他知体力已达极限，若再拖延，必被反噬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他忆起澹台静那夜所言：“剑不在多，在一心。”

他双手合拢，神识凝聚，七道剑光中六道瞬间溃散，化作流光汇入最后一道。青光暴涨，凝为一线，如天河倒灌，直取独角根部——那里符文最稀，铁链残留处，正是连接之隙。

剑光贯入。

“嗷——！”

一声凄厉嚎叫撕裂长空，巨兽仰首狂啸，独角崩裂一角，黑血如泉喷涌，溅落在地，焦臭弥漫。它踉跄后退，巨尾横扫，撞塌两间土屋，砖瓦纷飞。

片刻迟疑后，它转身奔逃，四肢沉重踏地，一路留下冒着热气的黑血痕迹，迅速消失在荒山密林之中。

陈浔单膝跪地，拄剑喘息，额头冷汗涔涔而下。残剑归鞘时，剑柄震颤不止，第七道暗金纹路悄然浮现，环绕半圈，热度不退。

他缓缓起身，环顾四周。

中毒者已被抬走，村民围拢过来，七嘴八舌追问发生了什么。有人认出他是前几日斩杀黑兽的少年，语气中多了敬畏，也有人惶恐议论是否招惹了山中邪祟。

货郎从后山小路匆匆赶来，脸上沾着草屑，见状急问：“可是那青衫人干的？他们……他们放出了这东西？”

陈浔摇头：“还不清楚。”

他声音沙哑，却坚定：“把人送去医馆，封锁消息，不得外传。若有异动，立刻来报。”

众人见他神色冷峻，不敢多问，纷纷散去。

他未作停留，独自快步返家。

推开院门，见澹台静立于院中，月白衣裙轻扬，蒙眼绸带随风微动，面容朝向荒山方向，似在聆听风中残响。

良久，她开口，声音清冷如霜：“你斩了它的角。”

陈浔驻足，点头。

“但它还会回来。”她继续道，“那不是野兽，是‘守山傀’。”

他眉心一跳。

“昔年长生一族镇守天下山，以血脉炼制三尊守山傀，镇压地脉戾气。它们本无意识，只听命于圣女令谕。若非被人强行唤醒，绝不会离开封印之地。”

陈浔低声问：“谁有这个能力？”

“能解开封印铁链的，只有两种人。”她微微侧首，“一是掌握古咒的血祭者，二是……拥有圣女血脉共鸣之人。”

他沉默。

她忽然抬手，指尖轻触眉心，似有所感：“而且，它冲着你来的。那一击，你用的是七星剑阵的势，而那傀儡……曾是守护神剑的护法。”

陈浔低头看向腰间残剑。

剑柄上的暗金纹路仍在缓慢游动，与之前相比，更加活跃，仿佛回应着某种遥远的呼唤。

“它认出了这把剑。”他说。

“或者，”她声音微沉，“它认出了你。”

院中一时寂静。

风穿过屋檐，吹动屋角悬挂的旧铃铛，发出几声脆响。一只乌鸦掠过屋顶，振翅飞向远处山林。

陈浔走到院中石缝前，双手握住剑柄，缓缓将残剑插入石缝，直至没柄。剑身入石，纹路光芒微闪，随即隐去，如同归刃于墓。

他退后一步，望着那柄半埋于石中的残剑，仿佛在看一段未完的誓约。

澹台静站在原地，未动，也未再言语。但她的手指，轻轻抚过腰间一枚早已失去光泽的玉佩，动作极轻，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。

这时，屋檐滴水落下，一滴，正砸在残剑护手上，顺着裂痕滑入剑格深处。

剑身，极其轻微地震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