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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雾带着一股尾气的腥甜，钻进萧然的鼻腔。
他靠在电驴冰凉的坐垫上，机械地咀嚼着最后一个冷包子，面皮僵硬，肉馅冰冷，像是在咀嚼一块浸透了现实的湿硬纸板。
就在这时，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高频的嗡嗡震动，不同于任何来电或消息提示，更像某种警报。
他掏出手机，那抹熟悉的绿色软件图标正不安地闪烁着。
指尖触碰的瞬间，一个全新的界面弹了出来，冰冷的系统文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：检测到群体气感共鸣——全市范围内，7名未绑定宿主短暂激活“系统残响”。
话音刚落，一张实时城市地图在他眼前展开，七个刺目的小红点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，像一串溅开的血珠。
城东的巨型物流园、跨江大桥下的棚户区、霓虹灯熄灭后的夜市后巷……这些地方他都送过外卖，熟悉那里的每一条近路和每一个坑洼。
萧然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：难道他们……也接到过那些无法拒绝、却又处处透着诡异的订单？
手机的震动还未平息，苏小暖的电话就切了进来，屏幕上“金融女王”的备注显得格外醒目。
他划开接听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往日的调侃，而是一种罕见的、被刻意压低的凝重。
“萧然，我动用权限，筛查了金算盘集团近三年的所有异常资金流。”苏小暖的声音快而急，像是在躲避着什么，“我发现了一个地下组织，自称‘骑盟会’。他们像秃鹫一样，在各大外卖平台背后运作，专门高价收购两种数据——‘差评数据’和‘超时记录’。更可怕的是，在每一笔交易的备注里，都有一个相同的标签：潜力清除。”
潜力清除……萧然的心脏猛地一沉。
苏小暖深吸一口气，声音压得更低了，仿佛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她的紧张：“这些数据指向的都是像你一样，总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订单的骑手。萧然，你听清楚，这不是什么商业竞争，有人在猎杀你们，在清除所有可能挣脱‘系统’束缚的变数！”
“挂了。”萧然没有多说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他猛地抬头，望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昨夜那场诡异暴雨后，他看到的漫天飞舞的工牌光点，此刻在他的记忆里无比清晰地重现。
那不是幻觉，也不是疲劳过度的臆想。
那是无数个和他一样，被困在数据洪流中的灵魂，在挣扎，在嘶吼，在试图醒来！
他必须行动起来。
地图上七个红点，其中一个距离他最近，就在城南的废品回收站。
他拧动车把，破旧的电驴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，一头扎进了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动脉之中。
城南废品站散发着金属锈蚀和塑料发酵的混合气味。
门口，一个只剩左臂的独臂老汉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铁拐，靠在一堆压扁的易拉罐小山旁，浑浊的眼珠像蛰伏的鹰，锐利地扫过每一个靠近的陌生人。
萧然的心弦一紧，这个老汉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场，一种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的沉稳与危险。
他放慢车速，装作一副焦急找路的模样。
目光穿过敞开的铁门，他看到了里屋的景象。
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背靠着墙壁，双目紧闭，双手却异常珍重地贴在一辆改装得有些夸张的电动车把手上，十根手指如同弹奏钢琴般微微颤抖，仿佛在与这台冰冷的机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交流。
手机屏幕悄无声息地亮起，小绿的提示浮现：“目标人物‘阿电’，昨日19:47完成‘暴雨紧急送药单’，触发隐藏天赋‘路径预判’，持续时间37秒。天赋效果：脑内自动生成最优规避路线，成功率99%。”
就是她了。
萧然心中了然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，假装查看地址，在与独臂老汉擦肩而过的瞬间，“不经意”地让纸条飘落在地。
老汉的目光如刀，钉在他身上。
纸条上只有一行字，是用记号笔写的暗号，一个只属于他们这些“异常骑手”的圈内密语：“饿了么暗号：安全送达。”
屋内的阿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，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！
她的瞳孔里没有焦点，却仿佛能看穿一切。
她没有看萧然，也没有看那张纸条，而是抬起右手，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急速而精准地划过一道复杂的弧线。
萧然的呼吸瞬间停滞了。
那道弧线，是他三年前为了送一个摔断腿的大爷紧急回家，在错综复杂的老城区里开辟出的一条经典捷径！
那条路甚至没有出现在任何地图上，是他用无数次的车轮碾压和汗水浇灌出来的“私有财产”！
她竟然知道！
阿电对他缓缓点了点头，眼神中的戒备消融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同类的释然。
她朝他招了招手，拉着他快步走进了那间充斥着机油味的小屋。
屋内的景象让萧然大为震撼。
墙壁上没有一张明星海报或风景画，而是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手绘地图，从市中心到郊区，每一条主干道、每一条羊肠小道都被标注得一清二楚。
更让他心惊的是，许多路段旁边，都用红笔写着触目惊心的字样：“安全”、“危险”，甚至还有“心跳加速”。
阿电指了指自己的耳朵，然后摇了摇头，示意自己听不见。
她拿起一支笔，在地图的空白处飞快地写下一行字，递给萧然。
她的字迹歪歪扭扭，却充满了力量：“昨晚……有人追我。黑衣，戴头盔，他们的车很快。他们说：‘窃天机者，死’。”
窃天机者，死……这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钢针，刺入萧然的脑海。
他正想追问更多细节，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轮胎摩擦声！
那声音尖利得仿佛要划破人的耳膜。
三辆通体漆黑、经过暴力改装的电驴呈品字形，瞬间堵死了废品站唯一的出口。
车上的骑手也一律黑衣黑裤，脸上罩着看不清面容的全覆式头盔，头盔的正中央，用血红色的字体刻着两个字：骑盟。
他们手里没有拿外卖箱，而是拎着沉重的、在晨光下泛着寒光的铁链。
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缓缓抬起手，指向屋内的阿电，声音透过头盔传出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：“聋婆子，你越界了。差评之力汇聚的秩序，岂是你能随意窥探和承受的？”
阿电瘦弱的身体猛地一颤，但眼中迸发出的不是恐惧，而是滔天的愤怒。
她猛地转身，双手重重地按在了自己那辆电动车的喇叭上！
“嘀——！”
一声单调的鸣笛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。
院子里那三辆不可一世的改装电驴，车身竟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轻微晃动，发出一阵阵零件共振的嗡鸣！
“找死！”领头的骑盟成员怒喝一声，手中的铁链“哗啦”作响，就要动手。
萧然一步跨出，将阿电护在身后，体内的气息开始悄然流转，准备发动“气息伪装”带着她突围。
然而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，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。
一道快如闪电的花斑影子从屋顶的瓦片上一跃而下，紧接着，废品站的各个阴暗角落里，窜出了数十只眼神凶悍的野猫！
它们没有丝毫犹豫，像训练有素的士兵，精准地扑向那三名黑衣人的车轮，用利爪疯狂地撕扯着轮胎和电线！
黑衣人们显然没料到会遭遇这种攻击，一阵手忙脚乱。
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从门口的阴影处传来，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。
只见那独臂老汉，也就是猫叔，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，嘴里叼着半截劣质香烟，烟头在晨雾中明明灭灭。
他用那只仅存的手把玩着铁拐，冷冷地开口：“老子的猫，都比你们的规矩更懂交通。”
骑盟的三人见状，知道今天讨不到便宜，为首那人恶狠狠地盯了萧然一眼，仿佛要将他的样貌刻进骨子里。
他丢下一句狠话，声音里充满了怨毒：“会长早就料到了！老破会长说了——下一个，就轮到你，萧然！”
说完，他们强行发动电驴，在一群野猫的围追堵截中狼狈地冲出了废品站，消失在街道尽头。
危机暂时解除。
萧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悄然亮起，小绿的界面自动更新：
“新觉醒者已确认：阿电（路径预判）、猫叔（兽群亲和）。共鸣者数量 3，共鸣值小幅上升。”
“解锁新功能：避险导航·初级。”
萧然看着那条“下一个，就轮到你”的威胁，又看了看身旁一脸坚毅的阿电和门口叼着烟的猫叔，心中没有丝毫惧意，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与兴奋。
原来，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夜色逐渐降临，城市亮起了虚伪的繁华。
萧然没有回家，而是回到了自己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。
他没有开灯，任由窗外的霓虹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。
他脱下那件印着平台标志的蓝色骑行服，从床底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箱子。
箱子里，是一套洗得发白的旧款黑色骑行服，没有任何标志。
他沉默地换上，动作沉稳而坚定。
最后，他拿起自己的头盔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、用白色胶带自制的标签，小心翼翼地贴在头盔的背面。
标签上，是三个歪歪扭扭，却又充满挑衅意味的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