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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光芒并非源自物质，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凝聚体，一种规则的实体化。
它在萧然的掌心明明灭灭，仿佛一个初生的、饥渴的灵魂。
警报声在萧然的脑内神经网络中尖锐响起，小绿AI的虚拟界面在他视网膜上疯狂闪烁，三道颜色各异的能量轨迹从城市的不同方向高速逼近，最终交汇于他所在的这片废墟。
“警告！检测到三股高阶契约波动正在锁定您的坐标！”界面的数据流瀑布般刷新，“波动源分析：影刃，特征为锋锐、隐秘；金律会，特征为威权、秩序；律法殿，特征为均衡、审判。锁定目的：强制缔约！”
萧然的目光沉静如水，落在手中那半截染血的披风上。
在别人眼中，这只是一块破布，但在他的视野里，内衬上由系统生成的暗色纹路正在缓缓舒展，如同活物。
一行淡绿色的文字浮现在纹路之上：“伪盟织体（雏形）已激活，可吸收未完成的契约残余能量。当前容量：0%。”
就在此时，加密耳麦中传来苏小暖几乎压抑不住的喘息声，背景里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噪音，显示信号正受到强力干扰。
“萧然……他们冻结了我所有的明面账户，连带着苏家旗下三十七家公司的资金流也一并被管制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倔强，“黑市里的‘灰账’是我最后的权限，最多还能撑三天。你要钱，要资源，就必须快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，然后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：“金律会的人刚刚联系了我父亲……他们说，只要你对他们的盟约说一个‘不’字，我……就再也不是苏家继承人。”
话音未落，另一条频段突然切入，是一段短促而急迫的摩斯码，通过外卖骑手专用的公共频道发出，这是他和冷月心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。
滴滴答答的声音被小绿AI瞬间翻译成文字：“影刃宗祠令下，我今夜归宗。别信墨判的笔。”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一台无人机悄无声息地悬停在废墟外的残垣上，投下一个小小的金属盒。
萧然抬手一招，金属盒飞入手中，里面没有武器，没有药品，只有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复印件——《旧武协契约法》。
在法条最关键的一页页边，有一行娟秀而有力的批注：“所有具备强制力的超凡盟约，根基必须是‘血契共鸣’。若无共鸣，皆为虚妄。”是秦芷若的字迹。
三个女人的信息，三条来自不同方向的线索，像三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萧然脑中那扇紧锁的门。
他看着手中蓄势待发的“伪盟织体”，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。
午后的阳光穿透废墟的钢筋骨架，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金律会的使者到了。
他身披金色镶边的华服，手捧一卷纯金打造的卷轴，神情倨傲，仿佛不是来谈判，而是来宣读神谕。
“萧然，”使者展开卷轴，金光闪耀，一股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，“金律会愿授予你副盟主之位，享受与盟主同等的资源调配权。同时，即刻解除对苏氏集团的所有限制，苏小暖小姐的继承人身份将得到金律会的永久担保。”
他身边，一个身穿黑袍、面容模糊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人影悄然浮现，手中托着一支古朴的石砚和一支狼毫笔。
他就是冷月心警告过的“墨判”，一个专门负责见证和执行超凡契约的特殊存在。
萧然没有去看那份金光闪闪的卷轴，而是从脚边的外卖箱里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、还沾着点油渍的“饿了么用户协议”，小心翼翼地铺在断裂的衡心台上。
“要签可以，”他抬头看着使者，眼神平静，“但得用这个当载体。”
使者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，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嗤笑：“你在开什么玩笑？这是什么垃圾？你想用它来承载金律会的盟约？”
萧然耸了耸肩，一脸无辜：“没什么，只是觉得上面的条款很亲切。尤其是那句‘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我方所有’，我觉得写得特别好。毕竟，你们签的每一份盟约，不也都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使者的笑容僵在脸上，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看似走投无路的男人。
墨判那模糊的面容似乎动了一下，他沉默地提起笔，饱蘸浓墨，在萧然的要求下，将金律会的盟约核心符文，一笔一划地烙印在了那张廉价的协议纸上。
金色的印鉴落下，与油渍和折痕融为一体，显得滑稽又诡异。
就在印鉴成型的瞬间，萧然手中的破披风微不可察地一震，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金光从协议上被剥离，悄然无声地没入披风的暗纹之中。
伪盟织体的容量，从0%跳动到了1%。
黄昏时分，天边的云霞被染成血色。
律法殿的长老亲至。
他没有金律会的排场，只有一个苍老的身影，却带着一股仿佛能衡量天地万物的沉重气场。
“萧然，律法殿不追求霸权，只维护正义。”长老的声音洪亮而公正，“执秤人滥用职权，功绩簿已成私器，此为失衡。我们以‘程序正义’为名，邀你共诛此獠。事成之后，律法殿将亲自出面，撤销对秦芷若的一切内部处罚，并恢复其预备法官的身份。”
萧然站直了身体，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：“长老，我有个问题请教——如果你们用以衡量正义的规则本身，就是违法的呢？当法律成为枷锁，遵守它，是正义还是愚蠢？”
长老眼中精光爆射，怒极反笑：“规则就是规则！你一个连契约者身份都不稳定的人，无权质疑律法殿的根基！”
“所以我才需要这个。”萧然再次递上那份用户协议，这一次他翻到了免责条款那一页，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，“你看，这里写得很清楚，对于合作中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，比如‘规则本身不合法’之类的情况，咱们先签个免责条款，大家都有保障，对吧？”
远处一座半塌建筑的顶层，秦芷若正通过高倍狙击镜的观察口看着这一幕，她身边的数据终端上显示着萧然的生命体征。
她发出一声复杂的轻叹：“他竟然……把一份外卖平台的合同当成了盾牌……真是可笑，又可敬。”
墨判再一次出现，面无表情地执笔。
青色的律法符文在纸面上流淌，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审判之力。
披风再次轻颤，一缕青气被悄然吸入，容量跃升至2%。
深夜，寒风呼啸。
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在屋顶，正是影刃的使者。
他身后，冷月心一身黑衣，面无表情地站着，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。
“萧然。”使者的声音像刀锋刮过冰面，“家主有令，三日之内，取来执秤人的人头。你完成任务，月心即可归队，重获信任。你若失败，或者拒绝，她将永世被囚于宗祠，受影噬之刑，直到化为虚无。”
萧然的目光越过使者，死死盯着冷月心。
他看到了她垂下的眼帘在剧烈颤抖，看到了她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，更看到了她眼角一闪而过的、细微的抽动。
他忽然笑了，笑得无比轻松。
“好啊，成交。”他说着，第三次拿出了那份皱巴巴的用户协议，“不过动手之前，我得先给自己写个免责声明，万一失手了，或者目标太强，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担责吧？这叫风险共担。”
墨判第三次落笔。
这一次，血色的符文如同活着的毒蛇，缠绕在纸角，散发出浓郁的杀气。
当最后一笔完成，冷月心与萧然擦身而过，准备离开时，指尖看似无意地一弹，一枚形如天平刻度的暗器悄无声息地落入了萧然披风的夹层之中。
那是她母亲的遗物——断秤钉。
披风第三次震动，一缕血色雾气被尽数吸收。容量：3%。
三方人马尽数离去，废墟重归死寂。
萧然缓缓摊开手中的半截披风，只见布面上，一缕金光、一缕青气、一缕血雾，三股性质截然不同的契约残气如同三条灵蛇，正沿着暗纹游走，彼此纠缠，最终汇于一处。
小绿AI的提示音终于响起：“契约残气吸收完成，‘伪盟织体’解锁成功。警告：织体已激活，若三日内未将盟约之力释放并指定目标，能量将发生逆转，反噬归于宿主。”
萧然抬起头，望向被霓虹灯光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城市夜空，城市中心的通天塔若隐若现。
他将披风重新裹在手臂上，喃喃自语：“你们以为我在投降，在屈服，在签下一份又一份的卖身契？”
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疯狂的光芒。
“其实……我只是在借你们的笔，用你们的墨，给你们所有人，织一副挣脱不掉的绞索。”
遥远的城市之巅，通天塔顶。
一个身影凭虚而立，狂风吹拂着他的衣袍，却无法让他动摇分毫。
他就是执秤人。
他手中那本厚重的功绩簿无风自动，书页哗哗作响，仿佛在回应着某种命运的召唤。
他低头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，仿佛在看一个巨大的棋盘，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。
“来了……用虚假的盟约，编织出的猎网。”他轻声道，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追随者的耳中，“那就来吧，看看是你的网更坚韧，还是我的秤，能将这世间一切虚妄，都烧成灰烬。”
夜色褪尽，黎明的第一缕微光，却比寒冬的霜雪还要冰冷，悄无声息地渗入这座城市的每一道裂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