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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光破晓，晨曦如同稀薄的金粉，洒在老旧小区的绿化带上。
萧然推着那辆承载了他无数个日夜奔波的三轮车，车身上斑驳的罚单与外卖小票，像是功勋卓绝的老兵身上褪色的伤疤。
他回来了，准备将这辆忠诚的伙伴封存，也彻底告别那段风驰电掣的生活。
然而，当他推开家门的瞬间，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发出“叮”的一声清响。
不是催款短信，也不是垃圾广告，而是一条来自外卖平台的推送。
他本能地划开屏幕，瞳孔却骤然收缩。
“您有新的订单：冷面一碗，送往城南殡仪馆停尸房第三柜，收件人：未命名。配送时限：30分钟。”
荒谬，离奇。
萧然眉头紧锁，手指下意识地戳向“拒绝接单”的按钮。
可那个灰色的虚拟按键仿佛凝固在了屏幕上，无论他如何点按，都毫无反应。
更诡异的是，订单状态在一秒后自动跳转——“已强制接单，来源：系统深层协议。”
熟悉的绿色外卖界面无声地闪烁了一下，一行比蚂蚁还小的银色小字在屏幕最下方一闪而过：“往生路径激活，因果链已绑定。”
“别去。”
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寒意。
萧然甚至不用回头，就知道是冷月心。
一只素白的手按住了他握着手机的手腕，肌肤相触间，一股凉气直透骨髓。
“那地方不对劲。”冷月心一身黑衣，仿佛融入了门后的阴影，“昨晚刚烧过一场阴火，火不大，却把守夜的三个老保安全都烧疯了，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胡言乱语。”
萧然扯出一个无奈的苦笑，晃了晃手机：“看见没，强制接单。我现在可是守法公民，总不能因为送个外卖就违约吧？平台要扣钱的。”这话说得轻描淡写，眼神里却没了半分玩笑的意味。
他深知，这绝不是普通的外卖平台能派出的订单。
他挣开冷月心的手，从玄关的挂钩上取下那个陪伴了他多年的黄色头盔，利落地戴上。
在扣上卡扣的瞬间，他像是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下达指令：“小绿，开启全程记录。如果我回不来——记得帮我发条朋友圈，内容就写：‘最后一单，准时送达’。”
“指令已确认。”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。
他跨上那辆旧三轮，拧动电门。
然而，预想中熟悉的电流启动声并未响起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段庄严肃穆、几乎每个国民都刻在骨子里的旋律。
是《新闻联播》的片头曲。
紧接着，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，通过三轮车那破旧的内置喇叭缓缓播报道：“社会和谐，秩序稳定，人民安居乐业……”
诡异的音乐回荡在清晨宁静的小区里，萧然的背影在初升的朝阳下，被拉得格外漫长。
城南殡仪馆的阴冷，是那种能穿透衣物，直接侵蚀骨髓的湿寒。
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未知香料混合的古怪气味。
停尸房内，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柜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光。
萧然找到了第三号柜，铁门上锈迹斑斑，仿佛很久没人打开过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，拉开柜门，将打包好的冷面稳稳地放了进去。
任务完成，他转身便要离开。
“咔。”
一声轻微的脆响从身后传来，像是骨骼错位的声音。
萧然猛地回头，只见那原本平躺的尸体，竟缓缓地坐了起来。
那是一具干瘦的男性尸体，双眼空洞无神，脸上毫无生气，动作却机械而精准地抓起那碗冷面，狼吞虎咽地吞食起来。
没有咀嚼，只是纯粹的吞咽。
面条和汤汁顺着他僵硬的嘴角流下。
三秒，仅仅三秒。
当最后一口面汤被“喝”下后，尸体的内部，猛地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。
火焰无声无息，却异常炽烈，迅速从内到外将整具躯体吞噬。
没有焦臭，没有浓烟，一切都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进行。
火焰熄灭，停尸床上只剩下一捧灰白色的骨灰，以及一枚静静躺在骨灰中央的黑色骨牌。
骨牌非金非玉，触手冰凉，正面用古老的篆体刻着一个狰狞的“罪”字。
就在萧然的手指触碰到骨牌的瞬间，脑海中的小绿系统剧烈震动起来。
“检测到‘亡者确认’，解锁新任务：往生配送·第一案。线索已下发：七日前，东区‘金满堂’赌坊老板赵金满在家中暴毙，法医鉴定为急性心梗。死者生前曾虐杀三名流浪乞儿，手段残忍，因证据不足未被起诉。”
萧然捏着那枚沉甸甸的骨牌，走出殡仪馆，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。
手机震动，是苏小暖打来的电话，声音急促：“萧然！我查了，你猜得没错！本市近一个月内，发生了七起非正常死亡事件，死者全是些有严重劣迹但从未被法律制裁的恶棍。警方那边完全查不出所以然，最后全部以‘超自然事件’的代号封档了！”
电话刚挂，秦芷若的消息也弹了出来，是一段文字：“我托我爷爷查了律法世家的旧档案。三年前，确实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子因为公开主张‘法外私刑，替天行道’的极端理论，被逐出师门。他的名字，叫莫问天。”
莫问天……替天行道？
萧然低头看着掌心的“罪”字骨牌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他忽然低声冷笑：“所以，现在是有人在扮演阎王，审判人间的罪恶？可这‘天’，凭什么由他来当？”
当晚，萧然坐在院子里，不断翻看小绿系统的商城。
他迫切需要找到能追溯真相的线索，比如“灵魂回溯”之类的道具。
然而，系统的抽奖机制似乎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，屏幕上金光一闪，跳出来的竟是一张“饿了么十年铂金会员卡”。
他正准备将这废纸一样的东西扔掉，小绿却突然弹出提示：“警告：检测到卡片附着有高密度执念残留。建议：可将其作为‘情感载体’，进行共鸣引导。”
萧然一愣，看着这张平平无奇的会员卡，若有所思。
他依稀记得，赵金满虐杀的那三名乞儿中，有一个孩子最大的心愿，就是能吃一顿饱饭。
他将这张会员卡小心翼翼地折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纸人，投入院中的火盆。
没有助燃物，火焰却“轰”地一下腾起半米多高，火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色。
火焰摇曳中，空气仿佛水波般荡漾起来，七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在火光上方缓缓浮现。
他们看不清面容，身形虚幻，却齐声发出低语，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，又像是近在耳边的泣诉：
“我愿作证……我愿作证……”
七道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意念洪流，冲入萧然的脑海。
火光中心，那燃烧的纸人灰烬盘旋而上，竟在空中缓缓构成了一个巨大的，散发着微光的“无罪”篆字。
火光骤然熄灭，巨大的信息冲击让萧然一阵眩晕，他单膝跪地，耳中嗡鸣不止。
小绿的界面在此时刷新，一条血红色的任务弹了出来。
“触发神级订单：反向配送·赦免。目标：执刑人，莫问天。任务时限：48小时。失败后果：第八名‘罪者’将被处决，你将因见证罪行而未加阻止，被系统判定为‘共罪之证’，因果链锁定，永世沉沦。”
与此同时，城市的另一端，摩天大楼的顶端边缘，一道白影临风而立。
他手持一支古朴的判官笔，笔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，一个崭新的名字被无形的力量刻入夜幕。
那是第八个名字。
萧然缓缓站起身，握紧了手中那枚代表审判的“罪”字骨牌，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。
他喃喃自语，像是在对莫问天宣战，也像是在对自己立誓：
“这一次，我不送‘罪’，我送‘赦’。”
赦免谁？
不是赦免那些该死的罪人，而是赦免那些被罪恶裹挟的，无辜的灵魂。
但莫问天在哪？
他又将如何执行下一次审判？
线索太少，时间紧迫。
萧然的大脑飞速运转，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那枚冰冷的“罪”字骨牌上。
这东西是审判的终点，也是一切的起点。
赵金满的尸体是在殡仪馆被“审判”的，那或许是莫问天仪式的一部分。
他需要一把钥匙，一把能打开这盘死局的钥匙。
“小绿，”他声音低沉，“给我城南殡仪馆的内部结构图，特别是后库和物品保管室。我要最详细的那种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