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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卷泛着淡淡青光的竹简，静静地躺在拼凑电驴的破旧车座上，仿佛从另一个时代穿越而来。
竹简表面，细密的符文如活物般缓缓流转，散发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两名执事一左一右，将萧然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。
他们的玄色法袍在晨光中没有半点反光，仿佛将所有光线都吸了进去，袍角绣着一枚古朴的青铜天平徽记，代表着这座城市的最高法治机构——天平堂。
左侧那名面容冷峻的执事上前一步，并未理会萧然惊疑的目光，而是伸手虚引向那卷竹简。
竹简自动展开，一道清冷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从中传出，响彻在嘈杂的街口：“外卖骑手，萧然。因涉嫌‘组织非法武者集会、扰乱城市气脉秩序’，现依法传唤你于今日午时三刻，赴衡法阁应诉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一口小钟，在萧然的耳膜上敲击。
他死死盯着竹简上那些不断跳动组合的符文，脑中一片空白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视网膜上，那片只有他能看见的小绿界面猛地弹出一个血红色的警告框。
【警告！检测到高阶律令绑定！】
【目标律令具备“气脉锁定”特性，一旦定罪，将永久性剥夺宿主所有任务豁免权，并强制断开与此区域内所有已注册骑手的“气感连接”！】
萧然的心脏骤然一缩。
剥夺豁免权，意味着他将失去系统赋予的一切便利；而断开“气感连接”，则等于废掉了他作为“最初的送餐人”的根本！
三百多名兄弟的气息曾在他脑中汇成一张奔流不息的网，那是他的力量，也是他的责任。
现在，这股力量即将被连根拔起。
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，几乎是本能地冲进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，从冰柜里抓出一瓶冰镇可乐，拧开盖子就猛灌了几口。
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，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的火焰。
他靠在货架上，剧烈地喘息着，试图冷静下来。
“怎么办……怎么办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
小绿的界面悄无声息地切换，一条鲜红色的路径规划图覆盖了整个视野，起点是他现在的位置，终点则是老城区的“衡法阁”。
【建议路线：绕行七条小巷，避开三处城市‘律眼’监控，预计可节省途耗时间27分钟。】
萧然一愣，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导航的范畴。
“律眼”是天平堂布设在城市各处的气脉监控法阵，专门用来追踪有修为在身的武者异常动向。
小绿居然能规划出规避路线？
更诡异的还在后面。
在那条红色路径旁，一行极小的灰色注释文字缓缓浮现。
【参照《城市修行者管理武律·集会篇》第三条，第二款……】
一行行法条编号和内容被清晰地罗列出来，其中一条被划上了重点红线，后面还有一个备注。
【……但书情形：以提供社会服务为目的，由统一信息平台进行调度的群体性行动，不构成非法集会罪。】
萧然彻底呆住了。
他看着那行备注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你……你连这个都懂？”
小绿那机械合成的电子音，此刻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。
【我只是……读过你们签过的每一笔电子协议，并交叉比对了本地的所有公开律法。】
萧然握着可乐瓶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他想起注册骑手时，那个长得看不见底的用户协议，他连看都没看就划到了最后，点下了“同意”。
原来，魔鬼和天使，都藏在细节里。
午时三刻，衡法阁。
这座由古庙改建而成的法庭，保留了原有的飞檐斗拱，却处处透着现代法治的森严。
地面铺设的青砖上，刻满了肉眼难辨的符文阵列，行走其上，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审视着你的内心。
法庭正中央，没有法官席，只有一块三米多高的巨大石碑，碑体呈暗金色，表面光滑如镜，这便是“气证碑”，能将人的言语、记忆乃至真气波动转化为最真实的文字与画面，杜绝一切谎言。
秦芷若早已等在庭内。
她穿着一袭深灰色的律师袍，将姣好的身材完全遮掩，只留下一张素面朝天却依旧清丽的脸庞，此刻神色冷峻得像一块冰。
当她看到萧然拎着一个泡面桶，吊儿郎当地走进来时，那对好看的柳眉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“你疯了？这是天平堂，不是你家楼下的夜宵摊。你这是准备在庭审现场加餐吗？”她压低声音，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
萧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他举了举手里的泡面桶，桶身上“老坛酸菜”四个字格外醒目。
“秦大律师，别误会。这可是‘最初的送餐人’接下的最后一份订单，也是引发那场‘暴雨冲锋’的起因。这是物证，得留着。”
秦芷若微微一怔，还想说些什么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她。
陆正言身着一袭青色官袍，手持一柄青铜戒尺，缓缓踏上气证碑前的台阶。
他年约五旬，面容清癯，双目开阖间自有一股威势。
戒尺在符文地砖上轻轻一敲，发出“当”的一声钟鸣，瞬间压下了庭内所有的窃窃私语。
“今日一案，非为惩一人，乃立一规。”陆正言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，“凡以‘系统’之名，行越界之事，扰乱城市秩序者，皆当以乱法论处！”
话音刚落，他挥动手臂，一道真气注入气证碑。
巨大的碑面瞬间亮起，一幅由真气凝成的动态画面浮现其上。
画面里，是那夜的倾盆暴雨。
城市陷入一片死寂，而三百名外卖骑手，如同一支红黄相间的铁流，亮着车灯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鸣笛冲锋。
所过之处，所有的交通律法灯全部变为绿色，甚至有两名负责气脉疏导的交警，竟对着骑手队伍庄严敬礼。
画面最终定格在城市中央广场，那道由三百道手机光芒汇聚而成的“全民功法共享”光幕出现的瞬间。
“此为煽动性结社，以系统便利为媒介，行武装游行之实，证据确凿！”陆正言声如洪钟，每一个字都仿佛要钉在萧然的罪名上。
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，萧然被两名执事“请”上了证台。
就在他感到呼吸困难，大脑一片混乱之时，小绿的界面再度弹出。
【紧急抽奖启动……恭喜宿主获得一次性道具：辩术糖丸·Lv2。】
【效果：服用后三分钟内，宿主的逻辑链将得到系统后台超算支持，进行自动补全与优化。】
【副作用：发言时，会不自觉地高频引用平台服务条款及相关协议。】
事到如今，别无选择。
萧然趁人不备，将那枚凭空出现在掌心的银色胶囊塞进嘴里，用力咬碎。
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混杂着海量数据的洪流瞬间冲入他的大脑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迎着陆正言审视的目光，开口了。
“根据美团外卖平台用户协议第4.3条之规定，骑手抢单行为属于基于个人意愿的自由接单模式，平台与骑手之间不构成劳动法意义上的组织与被组织关系……”
全场哗然。
连秦芷若都忍不住扶住了额头，这家伙，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吗？
在这种地方背诵用户协议？
陆正言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，正要开口驳斥这番疯言疯语。
但就在此时，没人注意到，在气证碑那不为人见的背面，一幅由无数细密光点构成的动态图像正悄然浮现。
那是小绿同步投射上去的，那晚三百名骑手所有的“抢单轨迹”。
这些轨迹看似杂乱，实则每一条都精准地指向一个孤立无援的求助者，最终汇成了一张覆盖全城的、密密麻麻却规律清晰的“城市服务热力图”。
“荒谬！”陆正言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，他手中戒尺一指萧然，“即便不论组织关系，尔等武者，依仗系统之便，私结武装，冲击秩序，此乃大罪！本堂今日便要……”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
因为他面前的气证碑，突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，整个碑体剧烈震颤起来。
碑面上，由陆正言呈现的“暴乱”画面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挤压、淡化，随即，一行行全新的、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真气文字，如烙印般浮现。
【任务类型：城市紧急公共服务】
【服务完成率：98.7%】
【准时送达订单数：30,127（包含药品、食物、紧急物资）】
【用户满意度综合评定：★★★★★】
全场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气证碑上那一行行冰冷而客观的数据。
每一颗星，都代表着一个在暴雨夜里得到帮助的市民最真诚的感谢。
小绿那几乎微不可闻的电子音，在萧然的脑海里轻轻响起。
【他们忘了……系统，也会‘提交评价’。】
陆正言脸上的威严与自信瞬间崩塌，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与阴沉。
而萧然，他望着那碑文上耀眼的五颗星，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和兄弟们在那一夜所做的事情。
他低声自语，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与恍然。
“原来……我们不是暴乱，只是……送得太准时了。”
庭审的节奏被彻底打乱。
陆正言脸色铁青，在短暂的失态后，他强行稳住心神，猛地一敲戒尺。
“今日庭审，暂且到此！此案涉及‘系统’权限滥用，案情复杂，尚有诸多疑点需要彻查！”他深吸一口气，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萧然，声音变得无比冰冷，“明日，本堂将传唤第一位证人。一位……在那场‘静默风暴’中，亲身感受过‘系统’伟力之人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