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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鉴拍卖行，地底三百丈，寒气如冰锥刺骨。
这里是整座浮空仙城的心脏，也是执掌者鉴心老祖的绝对领域。
偌大的地宫空无一物，唯有中央一座由玄铁与星辰砂铸成的法阵，其名为“万物估价阵”。
鉴心老祖身着一袭朴素的灰色道袍，身形枯槁，立于阵心。
他的双眼紧闭，但整个世界的价值流转，似乎都比睁眼时看得更加清晰。
九面巨大的上古铜镜悬浮在他周身，以一种玄奥的角度排列，镜面光滑如水，却不映照人影。
此刻，镜中正缓缓流淌过一幅幅离奇的画面。
那是一张会强制人露出微笑的古怪贴纸，镜面旁冰冷地浮现出一行小字：“估价：0.01灵石，情绪干涉价值，低等。”画面一转，又变成一张写满现代简体字的“发票”，其结构被解析为一种简陋的因果凭证符阵：“估价：0.2灵石，契约之力，劣等。”
这些，尽是萧然通过系统，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迹。
鉴心老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，声音在地宫中回荡，仿佛金铁交鸣：“凡存在，皆有其价；凡流通，皆可截断。我倒要看看，一个藏头露尾的异界系统，如何在我天鉴行的秩序之下遁形。从今日起，你的一切馈赠，都将成为我这‘估价数据库’中最卑微的注脚！”
话音落，他双手结印，猛地按在阵心。
嗡——！
九面铜镜光芒大盛，一道无形的法则之网以拍卖行为中心，朝着整个修真世界悄然扩散。
它如同一只贪婪的巨兽，开始捕捉、分析、定义与萧然相关的一切信息流。
与此同时，正混迹在坊市人群中，准备看好戏的萧然，脑海中猛地响起一道冰冷的电子音。
“警告！检测到未知源‘信息链封锁’，宿主与本世界因果交互的‘价值’正在被强行定义与锚定。隐秘订单系统即将中断，所有物品价值将被归零或同化。”
萧然心中一凛。
来了！
他知道天鉴拍卖行底蕴深厚，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诡异，竟能直接从法则层面进行攻击。
这不是法术，也不是神识，而是一种更底层的“秩序”入侵。
对方想做的，不仅仅是找到他，更是要将他的金手指——这个系统，彻底变成对方的工具！
正当他思索对策之际，一抹柔和的绿光在视网膜上闪过，是小绿的声音。
“宿主，紧急方案启动。”一段经过数万次加密的数据流瞬间涌入萧然的意识，“检测到对方使用的是基于‘已知’逻辑的估价体系，已生成对抗协议：反向估值算法·试用版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萧然在心中急速问道。
“原理：以‘未知’对抗‘已知’。在他的法则里，万物皆有价。那么，只要我们创造出一种他绝对无法理解、无法定义、甚至在逻辑上相悖的‘价值’，就能造成他的估价体系出现致命的‘逻辑黑洞’。”
萧然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：“你是说——让他估不到，就等于不存在？”
“从理论上，是的。在他的秩序里，无法估价之物，即为悖论之物。足以让他的‘估价阵’产生过载冲突。”
“有意思。”萧然低笑一声，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，熟练地登录了修真界最大的直播平台——“热浪直播”。
他飞快地敲下一行字，建立了一个新的直播间，标题极尽夸张与挑衅：
“独家揭秘！今晚天鉴拍卖会，看我如何用1积分拍下百万灵药！”
直播间瞬间开启，虽然暂时是黑屏，但这个标题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，瞬间吸引了无数好事者的目光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收起手机，身形一闪，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。
天鉴拍卖会场外，人声鼎沸，宝光冲天。
能进入主会场的无一不是一方巨擘，而更多的修士只能在外围会场通过巨大的水镜观看。
萧然就混迹在这些人之中，他没有请柬，也没有资格，但他有自己的“号牌”。
他走到登记处，负责发放竞拍号牌的管事瞥了他一眼，见他修为平平，衣着普通，便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：“身份玉牌或请柬。”
萧然微微一笑，递上去的却不是任何这个世界的东西，而是一张薄薄的、边缘有些磨损的塑料卡片。
卡片呈明黄色，上面印着两个现代汉字——美团，以及一个袋鼠的图案。
管事愣住了，他从未见过如此材质的“法器”，上面没有丝毫灵力波动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规整感。
他皱眉道：“这是何物？休要在此戏耍我等！”
“这是我的竞拍凭证，”萧然的语气平静而笃定，“你们可以验一验它的‘价值’。”
管事的嗤笑还没出口，他腰间挂着的一枚探测法器——天鉴行特制的“估价玉尺”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，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！
这一下惊动了周围的护卫，也惊动了内场的一位主事。
那位主事快步走出，接过那张黄色的卡片，将灵力注入自己手中一柄更为精致的“金纹玉尺”中。
刹那间，金光狂闪，玉尺上的符文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滚，一连串混乱的信息在尺身上飞速掠过：
“无法估值……”
“检测到未知因果律……”
“超出认知范畴……”
“警告！警告！存在逻辑悖论！”
全场哗然！
天鉴拍卖行以“万物可估”闻名于世，他们的估价玉尺上一次出现“无法估值”的提示，还是在三千年前试图为一颗坠落的星辰定价时！
地宫深处，鉴心老祖猛地睁开双眼，瞳孔中闪过一丝惊疑。
九面铜镜中的一面，画面瞬间切换到了拍卖行门口，锁定了那张黄色的卡片。
他神念一动，庞大的估价阵之力瞬间集中于此物之上。
然而，反馈回来的，却是一片混沌。
这卡片背后链接的，是一个名为“积分”的体系，它既是消费的凭证，又是信用的体现，还能兑换虚拟的折扣，甚至在某些特定情境下，代表了一种身份的认同和生活的便利。
这是一种完全建立在另一个社会规则和商业逻辑上的价值体系，与这个世界的灵石、法宝、功法体系格格不入。
“荒谬！”鉴心老祖的冷哼声直接通过法阵，在门口那位主事的脑海中响起，“此物无根无源，无市无价，扰乱秩序，定为非法之物！将其人逐出！”
主事浑身一颤，立刻对萧然怒喝：“大胆狂徒，持此邪物……”
“等等，”萧然笑着打断他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遍四周，“老祖说它无价，我倒觉得，它的价值可大了去了。”
他环视一圈，目光清澈：“我曾用这里面的积分，换过冬日里的一杯热奶茶，暖了手心；也曾用它，在囊中羞涩时买下了一份迟来的晚饭，保住了体力；我甚至用它积累的信用，在危急时刻获得过一笔周转的借贷，挽救了一场危机。它是我奔波的见证，是我信用的证明，是我在一个庞大体系里，身为一个普通人活过的痕迹。”
他看向那位主事，也像是透过监控看着地宫中的鉴心老祖，一字一句地问道：“现在，你告诉我，这点点滴滴汇聚起来的‘尊严’，它值多少灵石？”
一番话，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。
修士们或许不懂奶茶和借贷，但他们听懂了“尊严”二字。
鉴心老祖沉默了。
他可以给尊严定价，比如一位王侯的尊严值百万灵石，一位宗主的尊严值千万灵石。
但他无法给一个“普通人”的，由无数琐碎日常堆砌起来的尊严定价。
因为在他的世界里，普通人，本就是没有价格的。
“让他进来。”许久，老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，“我倒要看看，一个连自身价值都模糊不清的人，能掀起什么风浪。”
拍卖会正式开始。
一件件奇珍异宝被呈上，引起阵阵惊呼与激烈的竞价。
萧然始终没有举牌，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，仿佛一个真正的看客。
他的直播间里，人气却在飞速攀升，无数人涌进来，都在好奇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到底要做什么。
终于，压轴之物被四位金丹期护卫合力抬了上来。
那是一枚通体晶莹、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玉简——“虚空玉简”，据传记载着一丝空间法则的奥秘，乃是化神大能都梦寐以求的至宝。
“虚空玉简，起拍价，五十万上品灵石！每次加价，不得少于一万！”拍卖师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。
全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，各大包厢里的大人物们已经摩拳擦掌。
“五十五万！”
“六十万！”
“我出七十万！”
价格一路飙升，很快就突破了百万大关。
就在此时，那个一直沉默的角落里，一只手，举着一张黄色的塑料卡片，缓缓举了起来。
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。
萧然站起身，迎着无数或惊诧、或鄙夷、或好奇的目光，清晰地说道：“我出价，1积分，外加一句真心话。”
“轰！”
整个会场炸开了锅！这是何等的羞辱！何等的狂妄！
“把他轰出去！”
“疯子！这是在挑衅天鉴行！”
主会场的主事脸色铁青，正要发作，却发现地宫中的老祖，气息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紊乱。
鉴心老祖的瞳孔骤然收缩！
他那双能看透万物价值的“万物估价瞳”，在听到这个报价的瞬间，竟出现了短暂的失焦！
积分，无法估价！
真心话，如何估价？
谎言或许可以根据其造成的影响来估价，但一句“真心话”？
它的价值取决于说的人是谁，听的人是谁，在什么场景下说。
它的价值是主观的，是情感的，是无法被量化的！
这一个报价，如同一根最刁钻的毒针，精准地刺入了他“万物估价阵”的逻辑核心！
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，拍卖行某个不为人知的后台库房里，一个头戴安全帽、身材敦实的小个子——小锤，正对着一个粗糙的木偶，嘿嘿一笑。
他拿出一颗破碎的珍珠，这是上次萧然从某个订单里得到的附属品，没什么大用，却蕴含着一股奇特的“怨念”。
小锤将珍珠按在木偶心口，低喝一声：“以物之名，哭！”
嗡！
那颗破碎的珍珠瞬间化为齑粉，一股无声的悲鸣扩散开来。
这不是作用于人耳的声音，而是一种直接共鸣于“物品”本身的哀嚎。
地宫之中，环绕着鉴心老祖的九面铜镜，在这一刻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！
镜面上不再是萧然的过往，而是映出了无数破碎的、失去光泽的器物残魂。
有断裂的飞剑，有枯萎的灵草，有黯淡的宝珠……它们发出无声的呐喊，那是它们自身的“价值”被强行定义、被榨干最后一丝灵性后，所残留的悲鸣！
这些，全都是万古以来，被天鉴拍卖行“估价”吞噬的牺牲品！
“混账！”鉴心老祖心神剧震，估价阵的核心第一次出现了不稳。
就是现在！
萧然眼中精光一闪，瞬间启动了系统的另一项功能——“信息差操控”！
与此同时，他的直播间弹幕，瞬间被无数条诡异无比、毫无逻辑的数据流刷屏了。
“社畜账本·片段加载：周一咖啡-15，周二加班餐-25，周三全勤奖 100……”
“信用风暴图·残影投放：次级贷违约率7.8%，杠杆泡沫指数120.5，市场恐慌情绪模型……”
“铃音古符·波形模拟：诺基亚经典和弦，格式mIdI，价值……未知。”
这些来自地球的、完全不同文明体系下的信息碎片，通过直播弹幕这个载体，被萧然精准地投放到了被“万物估价阵”锁定的信息链中。
鉴心老祖的脑海，瞬间被这些无法理解的数据洪流淹没了！
什么是社畜？
什么是次级贷？
诺基亚又是什么上古神兽？！
这些东西的价值在哪里？
它们的逻辑是什么？
正数，负数，毫无规律的数字，还有一段段毫无灵力、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魔性旋律的波形……
他的大脑，他的估价阵，如同一个被强行灌入了无数bUG代码的精密仪器，开始疯狂运转，却只能得出一个又一个的“错误”和“悖论”。
“不准！”鉴心老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怒吼，双目赤红，“这世上，不准有无法归类之物！不准！”
他强行催动全部修为，试图用更强大的力量，将这些“垃圾信息”碾碎、定义、归类！
然而，逻辑的冲突，岂是蛮力可以解决的？
噗——！
一股庞大的法则之力顺着失控的法阵悍然反噬，鉴心老-祖如遭重击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，枯槁的身躯踉跄后退，撞在一面铜镜上。
九面铜镜光芒瞬间黯淡下去。
“叮！反制成功！信息链封锁已解除。”
“检测到‘物品哀鸣’中的遗留馈赠，奖励发放：‘伪·破境丹x1’。”
一颗散发着淡淡珠光的丹药出现在萧然手中。
他看也没看，直接扔进嘴里，像嚼糖豆一样嘎嘣嘎嘣咽了下去。
下一秒，他猛地打了一个嗝。
嗝——！
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，一枚金灿灿的金币从他嘴里喷了出来，叮当一声掉在地上。
紧接着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无数的金币混杂着少量的灵石，哗啦啦地从他嘴里狂涌而出，形成了一场绚烂的“金币雨”。
这场雨，足足下了三分钟，金币和灵石在拍卖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，宝光四射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全场死寂。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一边打嗝一边喷钱的男人，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鉴心老祖捂着胸口，踉跄地站稳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水镜中的这一幕，声音沙哑而虚弱：“你……你竟然用荒诞……来对抗秩序？！”
萧然终于打完了嗝，他随意地抹去嘴角残留的一点金色粉末，目光穿过层层人群，仿佛精准地找到了隐藏在某处的监控法器，与地宫中的鉴心老祖对视。
他轻声低语，声音却仿佛在对方耳边响起：
“老祖，这个世界上最贵的东西——恰恰是你们永远也估不了价的那些。”
地宫中，鉴心老祖身躯一僵，颓然坐倒。
而在萧然的意识深处，小绿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，轻声呢喃：“宿主，刚才那颗珍珠的残魂说……它还会回来的。”
萧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。
他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，又抬头望向拍卖行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广阔天地。
他知道，这场荒诞的胜利只是一个开始。
天鉴行背后的秩序，远比一个鉴心老祖要庞大得多。
而那个关于“珍珠”的留言，更像是一把钥匙，指向了某个未知的谜团。
他需要答案，也需要更强大的力量。
他隐约感觉到，解开这一切的线索，或许并不在这些金碧辉煌、秩序井然的殿堂之中，而是藏在那些被岁月遗忘、被秩序抛弃的角落里，蒙尘，且寂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