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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丝悄然停歇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气味。
萧然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长，每一步都踏碎一汪积水的倒影，外卖箱随着他的步伐轻微晃动，里面的东西却比任何一栋摩天大楼都要沉重。
桥洞深处，一团蜷缩的阴影动了动。
老吴那身洗不出本色的破旧军大衣下，伸出的是一双干枯如鹰爪的手。
他没有生火，却用一根捡来的枯枝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刻画着什么。
那图案扭曲而古老，线条在明暗交界处仿佛活了过来，透着一股萧然无比熟悉的波动——正是他系统任务中偶尔闪现的“铃音行者”古符。
萧然的心脏猛地一缩，脚步停在符文边缘，冰冷的雨水顺着裤腿渗入鞋袜，他却浑然不觉。
“老吴，”他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干涩，“你早就知道我有系统？”
老吴没有抬头，依旧专注地完成最后一笔勾勒，那残缺的符文瞬间闭合，仿佛一双沉睡的眼睛骤然睁开，微弱的辉光一闪而逝，融入了地面。
“系统？”他终于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球里映出萧然的身影，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，露出焦黄的牙齿，“不过是条好用的链子罢了。孩子，这是你的最后一单了。送完，你就能看见真正的‘钱眼’。”
话音未落，萧然的耳麦中传来苏小暖那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，冰冷得像手术刀：“萧然，任务要求变更。记住——他必须‘含泪吃完’，否则任务失败，你将面临系统信用清算。”
“含泪吃完？”萧然发出一声嗤笑，压低声音对着空气说，“你连人的眼泪都要量化成数据吗？”
“情感波动是最高效的能量催化剂。”苏小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冷酷。
萧然不再理会她，从外卖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甜点盒。
打开的瞬间，一股奇特的甜香混杂着某种金属般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。
盒子里并非普通的蛋糕，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方糖，表面烙印着繁复的金色纹路，与老吴地上的符文竟有七分相似。
老吴的视线凝固在那块金纹方糖上，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到极致的表情，有怀念，有悲怆，也有解脱。
他伸出颤抖的手，轻轻拈起方糖，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：“千年铃音，今作糖心……何其讽刺，命运弄人啊。”
他闭上眼，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，滴在方糖之上。
就在泪珠接触到金纹的刹那，他毫不犹豫地将方糖送入口中。
“咔嚓。”
清脆的咀嚼声在寂静的桥洞下显得格外刺耳。
下一秒，刺目的金光毫无征兆地从老吴体内爆发！
那光芒并非温暖的圣光，而是充满了穿透力和侵略性，仿佛要将他的血肉骨骼都熔化成金水。
老吴痛苦地张大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金色的光芒竟化作无数纤细如蛛丝的实体丝线，从他的七窍中疯狂涌出！
这些金色丝线并未消散，它们落地生根，以一种超越物理逻辑的速度在地面上疯狂蔓延、交织、勾勒，充满了冰冷的秩序感。
“小心！有杀气！”一声清冷的低喝在萧然耳边炸响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他身侧闪出，挡在了他的面前。
是冷月心，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
萧然猛地抬头，只见桥洞的正上方，苏小暖的身影竟凭空悬浮在那里。
她脚下没有凭依，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金色数据流。
她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的金色算盘，此刻算盘的珠子正自行飞速拨动，发出一连串清脆而急促的撞击声。
随着算盘的展开，一道由无数微小金纹构成的半透明结界从天而降，将整个桥洞笼罩其中。
“测试结束。”苏小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，不带一丝感情，仿佛在宣读一份既定的判决书，“他若无法承受财富反噬带来的‘数据风暴’，系统将判定其为劣质资产，予以抹去。”
她口中的“他”，指的显然是萧然。
就在这时，萧然肩头的小金鸟发出尖锐急促的鸣叫，系统界面疯狂弹出警告：检测到高能“信用风暴”正在生成，宿主信用评级即将跌破临界值！
地面上，那些由老吴七窍中涌出的金丝已经不再蔓延，而是构建出了一幅惊人的立体图景。
那是一座城市的缩影——盘根错节的地铁线路、密如蛛网的电网管道、奔流不息的城市水网，所有的一切都被一根根猩红色的线条死死缠绕。
而所有红线的最终指向，都汇集于城市模型中心一座巍峨的建筑虚影上，牌匾上四个大字清晰可见——恒裕国际财团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老吴瘫倒在地，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，“他们……他们用‘民生杠杆’，将这满城百姓的衣食住行化作赌桌上的筹码，抽取万家气运，供养自身的‘商道真身’……萧然，这张图，是他们的命脉……也是他们的墓碑！”
萧然脑中轰然一响，瞬间贯通了所有的线索。
从第一单任务开始，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订单，那些需要他用微笑去“治愈”的普通人，他们每个人都与这张图上的某个节点息息相关！
“所以你让我送这最后一份甜点，”萧然猛然醒悟，死死盯着气息奄奄的老吴，“不是为了救赎什么，而是为了借我的手，唤醒一个‘见证者’？”
老吴笑了，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，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。
“宿主，你相信钱能买到性命吗？”一直沉默的系统助手小绿，破天荒地主动发问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初生的困惑。
萧然的目光落在老吴眼角那滴尚未干透的泪水上，那其中蕴含的千年悲苦与决绝，让他心头一颤。
他没有回答小绿，而是默默从外卖服的口袋里撕下最后一张皱巴巴的“微笑贴纸”，又从内袋里珍而重之地抽出那张被他压平了无数次的“美团发票”。
他蹲下身，无视了苏小暖冰冷的注视和冷月心的警惕，将那张代表着他奔波与汗水的发票，轻轻贴在老吴的心口。
然后，将那张象征着虚假却又被他赋予了真实情感的微笑贴纸，覆盖在了发票之上。
一纸契约，一份微笑。
市井中最微不足道的两样东西，此刻却仿佛拥有了万钧之力。
系统界面瞬间被刷屏，疯狂的提示音几乎要撑爆萧然的耳膜：“警告！检测到未知力量介入！检测到‘市井信仰符阵’生成！正在尝试解析……解析成功！开始融合‘铃音行者’古符之力与‘商道金纹’之力——恭喜宿主！获得特殊奖励：‘交易神功·残篇’！触发隐藏任务：‘系统人格觉醒倒计时’启动！”
地面上的金色都市图景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规则的感召，骤然间光芒大盛，随即急速收缩，所有复杂的线路与建筑模型都化作一道流光，最终汇聚成一枚古朴的金印图腾，深深烙印在萧然的手腕上，微微发烫。
桥洞上方，苏小暖那万年不变的冰冷瞳孔，第一次剧烈收缩。
“你……你竟然动用了‘规则之外’的东西！”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。
她手中的金算盘光芒一敛，瞬间恢复原状。
苏小暖深深地看了萧然手腕上的金印一眼，身影开始变得虚幻，最终化作漫天金色数据流消散，只留下一句余音在桥洞中回荡：“萧然，下次见面，我请你吃一场真正的‘黄金宴’。”
金纹结界随之破碎。
桥洞外，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，晨曦的光芒刺破了最后的黑暗。
萧然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枚仿佛与生俱来的印记，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吴，喃喃自语：“这哪是送外卖……这是给整个沉睡的城市，送去了一份催账单啊。”
不远处的天桥栏杆上，一直假寐的猫叔缓缓睁开眼，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桥洞内的一切，它轻轻甩动了一下尾巴，仿佛在为一场好戏的开幕，献上无声的掌声。
新的任务，早已在路上。
桥洞内的世界，在经历了这颠覆一切的短短几分钟后，终于重新陷入了诡异的寂静，只剩下萧然越发沉重的呼吸声，以及那枚在他手腕上逐渐隐去光芒、却与他血脉相连的金色印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