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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废弃工厂的消息像长了翅膀，一夜之间传遍了滨海市的地下圈子。
“听说了吗？李三带了八个好手去堵陈轩，结果全被废了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陈轩不是早就在鱼摊养老了吗？怎么还有这身手？”
“养老？那是你们没见过他当年的狠劲！当年码头火拼，他一个人追着对方十几号人砍，刀都劈卷了！”
茶馆包间里，几个靠着“消息”混饭吃的混子唾沫横飞，说得有鼻子有眼。角落里，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默默听着，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，正是虎哥的心腹，阿彪。
阿彪起身结账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。他跟着虎哥打了这么多年仗，什么样的硬茬没见过？但能赤手空拳放倒八个带家伙的壮汉，这陈轩，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回到城西那栋被虎哥占为据点的别墅时，赵虎正坐在沙发上，慢条斯理地用银签剔着牙。客厅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，地上躺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，正是被陈轩放回来的李三。
“虎哥，阿彪回来了。”旁边的小弟连忙汇报。
赵虎抬了抬眼皮，看向阿彪：“查得怎么样？那姓陈的，到底是什么来头？”
阿彪躬身道：“虎哥，这陈轩，十年前是滨海地下世界的头一号人物。当年他手下有‘十二金刚’，掌控着全市的码头、娱乐城和放贷生意，手段狠辣，威望极高。后来不知道为什么，突然退了，守着个鱼摊过了五年安稳日子。”
“哦？”赵虎来了点兴趣，放下银签，“能让整个滨海的人都服他，有点意思。”他踹了脚地上的李三，“废物！连个退休的老东西都搞不定，留你何用？”
李三吓得连连磕头：“虎哥饶命！那陈轩太能打了，我们……我们实在不是对手啊！”
赵虎冷哼一声，没再理他，对阿彪说：“一个过气的老东西，再能打又能怎么样？他手下的人早就散了，现在的滨海，是我们猛虎帮的天下。”
阿彪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说道：“虎哥，我听说……当年跟着陈轩的‘十二金刚’里，还有几个在滨海，只是换了身份，隐在暗处。万一他们……”
“隐在暗处？”赵虎嗤笑一声，猛地拍了下桌子，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，“就算他们全冒出来又怎么样？我赵虎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，还怕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？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，眼神里满是野心：“我要的是整个滨海！一个陈轩，拦不住我的路！”
“给我备车，”赵虎转身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，“我要去会会这个陈轩。”
二
第二天一早，陈轩的鱼摊刚摆好，就迎来了不速之客。
一辆黑色的悍马越野车“吱呀”一声停在路边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喧闹的早市格外刺耳。车门打开，赵虎带着阿彪和四个精壮的保镖下了车，径直走向陈轩的鱼摊。
周围的摊贩和顾客见状，纷纷低下头，假装忙碌，实则大气都不敢喘。谁都看得出来，这伙人来者不善。
赵虎站在鱼摊前，上下打量着陈轩。眼前的男人穿着沾满鱼腥的旧褂子，手上布满老茧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，怎么看都像个老实巴交的鱼贩，和传闻中那个叱咤风云的“轩爷”判若两人。
“你就是陈轩？”赵虎开口，声音带着一股蛮横的压迫感。
陈轩正在给一条鲈鱼去内脏，闻言头也没抬：“买鱼？”
“我不买鱼。”赵虎笑了笑，笑容里却带着狠劲，“我来告诉你，滨海市的规矩，该换了。”
陈轩终于抬起头，目光落在赵虎脸上。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，身材魁梧，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下巴的刀疤，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亡命徒的凶戾。
“我不懂什么规矩，”陈轩把处理好的鲈鱼放在秤上，“我只知道，我的鱼，论斤卖。”
“呵。”赵虎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逗笑了，“陈轩，别装了。昨天晚上在废弃工厂，你那身手，可不像个卖鱼的。”
他向前一步，凑近陈轩，压低声音：“我知道你以前很风光，但那都是过去式了。现在，滨海是我的地盘。识相点，把你藏着的那些关系、那些门路，都交出来，我可以让你继续在这卖鱼，安稳度日。”
“如果我不交呢？”陈轩反问，语气依旧平淡。
赵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，眼神变得冰冷：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你的鱼摊，你的命，可能都保不住。”
旁边的阿彪和保镖也往前一步，身上的戾气毫不掩饰，像是随时准备动手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，连早市的喧嚣都淡了几分。
陈轩放下手里的刀，用抹布擦了擦手，然后看着赵虎，缓缓开口：“赵虎，你知道这鱼摊为什么能在这摆十五年吗？”
赵虎皱眉，没说话。
“因为十五年前，这市场的地皮，是我买下来的。”陈轩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赵虎的心湖，“这一片的商户，当年都是我罩着的。你收的‘场地费’，收的是我陈轩的地。”
赵虎的脸色变了变。他没想到，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市场，竟然是陈轩的产业。
“你以为你占了城西的几个场子，就掌控滨海了？”陈轩继续说道，“你知道码头的负责人是谁吗？你知道那些‘体面人’私下里认谁的面子吗？你什么都不知道，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。”
他的语气依旧平静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，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。
赵虎的拳头攥紧了，指节发白。他最恨的就是这种被人看透、被人轻视的感觉。
“看来，是没得谈了。”赵虎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陈轩，你会后悔的。”
陈轩没再理他，重新拿起刀，开始处理下一条鱼，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在讨论今天的鱼价。
赵虎死死盯着陈轩的背影，眼神阴鸷，最后猛地转身，带着人离开了。悍马车发动时，引擎发出一声怒吼，像是在宣泄着主人的怒火。
直到悍马车消失在街角，周围的人才敢喘口气。一个卖菜的大妈凑过来，小声问：“阿轩，那……那是虎哥吧？你惹了他，以后可怎么办啊？”
陈轩笑了笑，递给她一条刚杀好的鲫鱼：“没事，鱼新鲜，拿回去熬汤。”
大妈接过鱼，还是一脸担忧地走了。
陈轩看着手里的刀，刀刃上还沾着鱼鳞。他知道，赵虎这种人，绝不会善罢甘休。今天的会面，不是结束，而是真正的开始。
三
当天下午，麻烦就来了。
市场管理处的人突然找上门，说是接到举报，陈轩的鱼摊“卫生不达标”，要查封整顿。领头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，以前见了陈轩都点头哈腰，今天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。
“陈轩，没办法，上面的命令，我也只能照办。”眼镜男假惺惺地说。
陈轩看着他身后那几个穿着制服、眼神躲闪的工作人员，心里清楚，这又是赵虎的手笔。
“卫生不达标？”陈轩指了指自己摊位上的冰块和干净的砧板，“我这鱼每天都是现杀现卖，冰块都是食用级的，哪里不达标？”
“这……”眼镜男被问得哑口无言，只能硬着头皮说，“反正就是不达标，你赶紧收拾东西，不然我们就强制执行了！”
就在这时，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：“谁敢动陈老板的摊子？”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，身材高大，腰杆笔直，正是市场的保安队长，老周。
老周以前是陈轩手下的“十二金刚”之一，当年陈轩退隐，他也解甲归田，找了个保安的活，守在这市场里，明着是保护商户，实则是暗中护着陈轩。
“周队长，这是上面的命令，你别插手。”眼镜男色厉内荏地说。
“上面的命令？”老周冷笑一声，走到眼镜男面前，猛地一拍他的肩膀，“哪个上面？是市卫生局，还是你背后的赵虎？”
眼镜男被拍得一个趔趄，脸色发白：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！”
“我胡说？”老周凑近他，声音压低，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，“当年你在这市场偷东西被抓，是谁放了你一马？是陈老板！现在你帮着外人来对付他，良心被狗吃了？”
眼镜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汗都下来了。他确实欠着陈轩的人情，只是被赵虎的威逼利诱冲昏了头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眼镜男支支吾吾，再也硬气不起来。
“滚。”老周吐出一个字。
眼镜男如蒙大赦，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。
周围的商户纷纷叫好，有人给老周递烟：“周队，还是你厉害！”
老周摆摆手，走到陈轩面前，声音低沉：“轩爷，我就知道，这一天迟早会来。”
陈轩看着他，眼神复杂：“老周，辛苦你了。”
“为轩爷做事，不辛苦。”老周顿了顿，“其他兄弟也都联系上了，只要您一句话，我们随时能聚起来。”
陈轩沉默了。他知道，老周口中的“其他兄弟”，就是当年的“十二金刚”。这些人，有的开了汽修厂，有的跑了运输，有的甚至成了小有名气的商人，但只要他一声令下，他们都会像老周一样，毫不犹豫地站出来。
这就是他当年攒下的人脉，是他藏在鱼摊背后的底气。
“再等等。”陈轩说，“不到万不得已，别把他们卷进来。”
老周点点头：“我明白。”
夕阳西下，给鱼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。陈轩收拾好东西，和老周一起走出市场。
“赵虎接下来，可能会动真格的。”老周忧心忡忡地说，“他手下有批人，是从邻市带来的亡命徒，手里有家伙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轩望着远处的天空，晚霞绚烂，却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沉寂，“他想逼我出手，那我就遂了他的意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心。
沉睡的巨龙，已经被惊醒。
接下来，该轮到他，让赵虎尝尝，什么叫真正的“规矩”了。
夜色渐浓，滨海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，勾勒出这座城市光怪陆离的轮廓。没人知道，一场席卷地下世界的风暴，正在悄然加速。而风暴的中心，那个曾经的鱼摊老板，正一步步，重新走向属于他的舞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