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彻底吞噬城市时,陈默的身影消失在城南旧工业区迷宫般的巷弄深处。空气中残留的金属锈蚀和机油气味,成了他最好的掩护。他在一栋外表斑驳、挂着“红星机械配件”牌子的四层小楼前停下脚步。楼内大部分窗户漆黑,唯有顶层角落泄出微弱光亮。钥匙转动,沉重的铁门发出呻吟,门后是未经修饰的水泥地面和裸露的砖墙,空旷得能听见脚步的回响。这里是“默然资本”的第一个巢穴,简陋,却足够隐蔽。
他径直走到房间中央唯一一张宽大的旧木桌前,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。屏幕冷光映亮他沉静的侧脸。没有庆祝,没有回顾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金融猎杀,他指尖敲击,调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——离岸公司注册流程、保密协议模板、核心成员股权架构草案。周锐的名字,被郑重地列在“技术合伙人”一栏。资金已到位,下一步,便是将这个隐匿的据点,打造成他复仇征途的第一个真正堡垒。桌角,一张崭新的名片静静躺着,纯黑底,银灰字,只有简洁的两行:
默然资本
陈默
与此同时,苏氏集团总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,依旧亮如白昼。
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,是城市璀璨的星河。然而苏清雪的目光并未落在窗外,而是凝在手中一份薄薄的加密文件上。冰冷的白炽灯下,她精致的下颌线绷得极紧,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。
“目标A(陈默)今日活动轨迹汇总,”站在办公桌对面的安保部负责人秦峰声音平板,如同汇报机器,“上午9点至下午3点15分,停留地点:城南新兴科技园B区7号楼1704室。该处为一处新租赁的共享办公空间独立单元,登记用途为‘默然咨询’。室内监控显示,目标A绝大部分时间面对多块金融信息显示屏,操作频繁。下午3点15分离场,驾驶车辆进入旧工业区‘红星机械配件厂’后院,停留至今。该区域存在信号屏蔽,外围监控显示目标A进入厂区主楼后未再离开。”
苏清雪的指尖在“红星机械配件厂”几个字上划过,没有温度。旧工业区,信号屏蔽……他在那里藏了什么?
秦峰继续汇报:“关于‘旧时光咖啡馆’高频接触对象,身份已确认:周锐,男,32岁,原‘先锋能源材料研究所’高级工程师,主攻固态电解质方向。三个月前因研究所资金链断裂裁员离职,目前处于失业状态,经济状况窘迫,与妻子租住在城南老小区。目标A与其在咖啡馆会面三次,时长分别为47分钟、1小时22分钟、39分钟。谈话内容因环境嘈杂及距离原因,未能有效获取,但观察到目标A曾向周锐展示平板电脑内容,疑似技术资料或方案。最后一次会面后,周锐精神状态有明显提振。”
技术员……固态电解质……
苏清雪紧绷的神经,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。不是她脑海中闪过的任何一个危险人物或暧昧对象,只是一个落魄的技术员。陈默接近他,目的明确——为了技术,为了他那个刚刚有了名字的“默然资本”。
这让她一直悬在心口的巨石,稍稍下落了几分。至少,他不是在自暴自弃,也不是在招惹不必要的麻烦。但随之而来的,是更深沉的疑惑。他哪里来的资金启动?他对周锐的技术判断依据是什么?那份精准到可怕的做空获利报告,像一根冰冷的刺,扎在她刚刚松缓些许的心上。
“周锐背景干净,社会关系简单,无不良记录,与已知任何势力均无异常关联。”秦峰最后总结。
“知道了。”苏清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,合上了文件,“继续盯紧‘红星机械配件厂’,我要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。周锐那边,保持距离观察,非必要不接触。另外,”她抬眼,目光锐利如冰锥,“‘老鬼’那条线,掘地三尺。那三笔汇款,我要最终源头,不是空壳公司。”
“是,苏总。”秦峰肃然应道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。苏清雪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,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。屏幕上,苏明远那张带着虚伪笑意的脸在某个会议纪要的缩略图里晃动着,显得格外刺眼。内审部送来的初步报告,那些指向苏明远和赵天雄的蛛丝马迹,如同肮脏的藤蔓,缠绕上来,令人窒息。
疲惫,如同冰冷的潮水,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。不是身体上的,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怠。这偌大的、灯火辉煌的囚笼,这无休止的算计与倾轧,还有那个决然抽身、在暗处悄然积蓄力量的男人……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……心慌。
她需要做点什么。不是为了挽回什么可笑的婚姻,而是……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冲动。仿佛做点什么与他有关、却并非商业层面的事情,就能在这冰冷的旋涡中,抓住一丝虚幻的暖意,证明自己并非全然无能为力。
一个极其突兀、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,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——他以前,似乎说过喜欢吃清蒸鱼?在很久远的、他们关系尚未彻底冰封之前,某次家宴上,他好像多夹了几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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