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陵兰集结点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。林薇那份关于能量同源性的报告,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陈默站在主控台前,身形笔直如松,面色冷峻如常,继续以无可挑剔的冷静下达着“破冰”行动的各项指令。他的声音平稳,逻辑清晰,每一个决策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。
然而,只有紧贴着他站立的周锐,才能看见他垂在身侧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完全失去血色的手,以及那偶尔掠过他眼底、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、深不见底的痛苦波澜。“孤狼”协议像一道无形的荆棘王冠,紧紧箍在他的头颅上,提醒着他必须冷酷,必须多疑,必须为所有人的性命负责。可每当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片由苏清雪鲜血染就的星图,那决绝呕血的身影和清澈执拗的眼神就会浮现,与他此刻的猜忌形成最残酷的对比,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。
“老板,”通讯官略显紧张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,“‘海神’潜航器请求最高权限加密通讯连接,是苏小姐。”
一瞬间,指挥中心内所有细微的声响——键盘敲击声、纸张翻动声、甚至呼吸声——都消失了。周锐猛地停下与队员的战术推演,林薇从全息数据流中抬起头,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陈默身上。
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。他缓缓转过身,脸上所有的情绪在瞬间被彻底冰封,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。他走向独立的通讯控制台,步伐稳定得没有一丝动摇,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、几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脏。
他按下了接听键。
全息投影亮起,苏清雪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。她似乎比分别时更加单薄了,宽大的深蓝色作战服衬得她形销骨立,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,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裂。唯有那双眼睛,依旧亮得惊人,像是将生命中最后所有的能量都汇聚于此,燃烧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火焰。她坐在潜航器的休息舱内,身后是幽蓝的灯光和复杂的仪器面板。
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,或是询问近况,只是静静地、深深地凝视着镜头,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冰冷的信号与数万公里的距离,直直刺入他伪装厚重的内心最深处。
“陈默。”她开口,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沙哑,却异乎寻常的平静,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。
“嗯。”陈默应了一声,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。他强迫自己的视线与她对接,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闪躲,尽管那目光让他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刺痛。
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苏清雪的目光缓缓扫过他身后那看似忙碌、实则弥漫着紧张与猜疑的指挥中心景象,扫过周锐和林薇脸上那无法完全掩饰的复杂与担忧,最后,重新定格在陈默那双被她亲手点燃、却又被他亲手覆上冰霜的眼眸上。
她忽然极轻、极淡地笑了一下,那笑容苍白而破碎,没有丝毫暖意,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、洞悉一切的悲凉。
“看来……”她轻声说,不是质问,而是陈述一个她早已看清的事实,“林薇的验证报告,让你很……困扰。”
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,骤然停止跳动!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厉声否认,但理智,那该死的、冰冷的理智,像铁钳般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。他不能在这个关键节点,在所有人面前,流露出任何可能被利用、可能动摇军心的破绽。他只能沉默,用更深的冰冷来武装自己。
苏清雪没有等他回答,似乎也早已预料到他的沉默。她只是继续凝视着他,那双仿佛能映照出灵魂真相的眼眸里,渐渐弥漫开一种深沉的、混合着无尽痛楚、深刻理解和某种决绝的情绪。
“陈默,”她的声音更轻了,却像最精准的手术刀,沿着他们之间最脆弱、最不敢触碰的伤痕,稳稳地切割下去,“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。怀疑,权衡,计算着每一步的风险与收益,准备着最坏的打算,甚至……准备好了必要时挥刀斩断一切的决心……就像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,停顿了一下,那苍白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,仿佛接下来说出的词语带着倒钩,会撕裂她的喉咙。但她还是说了出来,眼神执拗而清晰,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勇气:
“……就像当初,你为了所谓的新生与复仇,毅然签下那份离婚协议时一样。”
“离婚协议”四个字,如同四把淬了冰的匕首,裹挟着前世的决绝与冰冷的绝望感,悍然刺入了陈默毫无防备的脑海!
“轰——!”
一瞬间,天旋地转!所有的声音——指挥中心的嘈杂,仪器的嗡鸣,甚至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——都仿佛被这简单的四个字彻底抽离、湮灭!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刺耳的白噪音!
眼前猛地一黑,随即,无数被他刻意遗忘、深埋于记忆坟墓最底层的画面,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凶兽,带着血腥气和绝望的嘶吼,咆哮着奔涌而出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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