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那句“我信她”的声明,如同在狂风暴雨中骤然点亮的一座灯塔,光芒虽未必能照亮整个黑暗的海域,却为那些在惊涛骇浪中挣扎、即将迷失方向的船只,指明了唯一且坚定的航向。
在地面的舆论场和内部团队中,这声明激起的波澜复杂而深刻。一部分原本因账户冻结和“密会”照片而动摇的核心成员,在听到这简短却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后,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,躁动不安的心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。他们回想起苏清雪过往的决断与付出,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敌人的毒计,选择继续押注于陈默的判断和领导。然而,另一部分被现实困境压得喘不过气的人,则觉得陈默过于感情用事,在数千员工生计和联盟存亡的关口,仍被个人情感左右,难免感到失望和寒心,只是暂时将不满压在了心底。网络上的争吵更加白热化,而团队内部,一种微妙的、信任与疑虑并存的气氛在沉默中弥漫。
林薇顶着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,一边调动所有技术手段试图溯源照片、反击谣言,一边疲于应付雪花般涌来的账户冻结求助,心力交瘁。她将地面这混乱而艰难的局势,尽可能客观地汇总,通过尚能维持的加密频道向陈默汇报。
“……老板,声明稳住了部分核心成员,但质疑的声音并没有消失,只是转入了地下。我们缺乏对苏总那边情况的合理解释,这是K拿捏我们的死穴。大家的情绪……就像绷紧的弦,不知道还能撑多久。”林薇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沙哑和疲惫。
陈默沉默地听着,身处地下深处的他,仿佛能透过这电波,感受到地面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焦虑和不安。他理解下属们的担忧,那张照片和苏清雪的处境,如同一片浓重的阴影,笼罩在每个人心头,也包括他自己。这种对未知的焦虑,远比面对真刀真枪的敌人更折磨人。
就在他心绪纷乱,试图理清头绪寻找破局之法时,他贴身藏着的、那部与苏清雪单线联系的、经过特殊加密和信号强化的微型通讯器,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但异常执着的连接请求信号!那信号闪烁不定,断断续续,仿佛风中残烛,显然是苏清雪在通讯被严密监控和屏蔽的极端不利条件下,不知动用了何种代价巨大的手段,才勉强建立起这条脆弱的链接!
陈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,几乎是本能地、以最快速度按下了接听键。由于信号极差且极不稳定,通讯器屏幕上一片漆黑,无法传输任何影像,只有模糊不清、被严重干扰和扭曲的音频,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噪音,断断续续地传来。
“……陈…默……?是…你吗……?” 苏清雪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,却带着一种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的急切和确认。
“清雪!是我!我能听到!你怎么样?你现在在哪里?安全吗?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为什么你会和K在一起?!” 陈默压低了声音,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子弹般射出,声音因为极度的担忧、之前压抑的怒火以及对那照片本能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,显得沙哑而急促,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、尖锐的质问语气。他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,害怕她受到伤害,这种恐惧在绝境中被放大,化作了此刻略显失控的追问。
通讯那头陷入了一阵更长的沉默,只有电流“滋滋”的噪音和苏清雪那极力压抑着的、细微而痛苦的喘息声,那喘息声仿佛带着血丝,狠狠刮擦着陈默的耳膜。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,她的声音才再次挣扎着传来,比之前更加气若游丝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而出:
“我……在日内瓦……一家……看守严密的……疗养院……K……找到了我……那场见面……是他……精心……设计的……陷阱……”
“他对你做了什么?!他有没有伤害你?!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?!” 陈默的心脏被紧紧攥住,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发颤。K亲自出手布局,绝无好事!
“……他……提到了……‘重生’……的……代价……” 苏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,似乎仅仅是重复K的话语,就让她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,“他在……试探我……也在……离间……我们……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他?为什么不想办法避开?为什么要给他制造这种机会,拍下那些足以搅乱一切的照片?!” 陈默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,那股混合着担忧、后怕以及看到照片时产生的、被他强行压下的刺痛感,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,化作了一句句带着棱角的质问。他无法想象,在她基因链濒临崩溃、虚弱不堪的情况下,独自面对那个冷酷如同精密杀戮机器的K,是何等的凶险与艰难。那种可能再次失去她的巨大恐惧,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,让他的话语变得尖锐。
通讯那头的喘息声陡然加重,伴随着几声压抑不住的、痛苦的短促咳嗽,随即又是一段令人心焦的、漫长的沉默。就在陈默以为这脆弱的链接即将彻底崩断,悔恨与担忧即将淹没他时,苏清雪的声音再次传来。那声音里浸透了无尽的疲惫,一种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洪流的沧桑与无力,却又在最后,凝聚起一丝奇异的、斩钉截铁的坚定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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