撤离前的最后一个白天,在高度紧张和压抑的静谧中度过。岛屿仿佛一个屏住呼吸的巨兽,所有人都清楚,夜晚的行动将决定生死。任何不必要的声响或异常能量波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。岛屿的干扰场被调整到最大功率,竭力掩盖着内部频繁却隐蔽的人员与物资调动。
傍晚时分,持续多日的次声波攻击似乎进入了某种蓄力般的间歇期,只剩下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底噪。陈默将苏清雪从气氛凝滞的医疗点带到了主控室旁的一个小休息间。这里相对僻静,还有一个许久未曾使用的壁炉。为了节省能源,陈默找来了些干燥的木柴,亲手点燃了炉火。
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室内的阴冷和潮湿,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温暖的存在。橘红色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,给这个临时的避难所增添了几分虚幻的安宁。
两人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坐下,中间摊开着一份加热好的单兵口粮。这是从应急储备中找出的最后一份完整餐食,过了今晚,在抵达下一个补给点前,他们可能就要依靠营养剂和不确定的食物来源了。
压缩饼干、肉干、蔬菜干,还有一小块高热量巧克力,种类简单,热量却足够支撑高强度活动。陈默将食物分成两份,将明显多一些的那份推到苏清雪面前。
你需要补充体力。他的语气不容置疑,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的脸颊和瘦削的手腕。
苏清雪看着眼前多出来的食物,浓密的长睫低垂,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她没有说话,只是拿起自己餐盒里的肉干和一大半压缩饼干,默不作声地,又一样一样地,放回了陈默的餐盒里。她的动作很轻,却很坚定,没有丝毫犹豫,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。
陈默正要开口,她却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看向他,火光在她清澈的瞳孔中跳跃,映出一种超越肉身体能的坚韧:你得保持体力……她顿了顿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,……保护我。
不是请求,不是商量,而是一种陈述,一种基于绝对信任的托付。她将自己放在了需要被保护的位置,同时也将自己的安危,全权交到了他的手上。
陈默所有到了嘴边的话,都被这句简短的托付堵了回去。他凝视着她,火光勾勒着她消瘦却依旧精致的侧脸,那双曾经只倒映着商场硝烟与冰冷算计的眸子里,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,以及一种将自身全然系于他手的坦然。
他明白了。这不是谦让,也不是自我牺牲,而是基于现实最冷静的判断。在即将到来的、危机四伏的逃亡路上,他是最强的战斗力,是决策者,是屏障。他的状态,直接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生存几率,尤其是她的。从最初的(他让她多吃),到此刻她主动的(让他保持体力以便保护她),这细微的转变,标志着两人关系本质的飞跃。
那层由骄傲、误解和前世伤痕筑成的隔阂,在经历了生死危机、精神崩溃和情感剖白后,终于被一种更为牢固的、生死与共的共生关系所取代。
陈默沉默了片刻,最终,没有拒绝。他拿起她推回来的食物,开始进食,动作迅速而高效,如同补充燃料的机器。只是咀嚼的动作,比平时更用力几分,仿佛要将这份沉甸甸的托付一同咽下,融入骨血。
苏清雪看着他接受了自己的,低下头,小口吃着自己那份明显少了很多的食物,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,那是一个极其浅淡,却真实存在的安心弧度。
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,温暖的火焰驱散了周遭的寒意,也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,紧密地交融在一起。外面是K布下的天罗地网和未知的凶险,但在这个小小的、被火光笼罩的空间里,一种无声的盟约已然缔结。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复仇者,而是真正背靠背、命运相连的同行者。
吃完这顿简单却意义非凡的晚餐,陈默将最后那块巧克力掰成两半,将稍大的一块递给苏清雪。这个,不许再推回来。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、近乎笨拙的强硬。
苏清雪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那块散发着甜香的黑巧克力,这次没有拒绝,接过来,小口地含进嘴里。浓郁的甜味与一丝苦涩在舌尖化开,带来短暂却真实的愉悦感,仿佛连身体深处因缓和剂副作用带来的隐痛都缓解了几分。
她看着跳动的火焰,忽然轻声开口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说给陈默听:小时候……在苏家老宅,冬天也很冷。但只有我一个人……在那么大的房子里。她的声音飘忽,带着一丝久远回忆的迷茫,壁炉比这个大得多,也华丽得多,但总觉得……空荡荡的。后来,就习惯了。
陈默动作一顿,看向她。火光下,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,也格外孤单。他从未听她提起过童年,那个被作为继承人培养、理应众星捧月的苏家大小姐的童年。此刻只言片语的流露,却勾勒出一幅华丽而冰冷的画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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