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疗舱的自动门在身后合拢,隔绝了苏清雪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眸。陈默攥紧手中的怀表,金属的冰冷棱角硌着掌心,带来一丝刺痛般的清醒。走廊顶灯投下惨白的光,将他疾步向前的影子在金属墙壁上拉长、扭曲。每一步都踏在倒计时的鼓点上,沉重而决绝。
指挥中心的环形大门无声滑开,内部灯火通明,巨大的主屏幕墙上,代表南极基地能量信号的红色峰值仍在不断攀升,像一颗濒临爆炸的心脏。林薇的全息影像立刻在他身侧凝实,语速快而清晰:“陈总,南极信号已达到临界值的百分之九十七。K那边……似乎笃定了我们会按原计划行动。”
陈默没有停顿,径直走向主控位,将那块布满裂痕的怀表“咔哒”一声放在冰冷的台面上。“接通苏清雪,加密频道。”他命令道,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,却异常稳定。
几秒后,苏清雪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主控台旁。她的状态比昨夜更差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眼下的乌青浓重,仿佛生命力正从这具躯壳里快速流逝。唯有那双眼睛,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。
“陈默,不能去!”她省去了所有称谓,声音因虚弱而发颤,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,“我看到了……那不是简单的陷阱,是意识牢笼!K用那个‘复制体’作为核心锚点,构建了一个针对你的特定场域!一旦你携带怀表踏入核心区,它不会开启‘方舟’……它会启动一个意识置换程序!他会用那个怪物……取代你!”
这个预知画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、更具体,带来的寒意也更深。K的野心昭然若揭,他要的不是简单的胜利,而是夺取陈默这个“变量”本身。
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沉默了三秒,这三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,指挥中心内只能听到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。当他再次抬头时,眼底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,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和一丝令人心悸的决然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的回答平静得出乎苏清雪的意料。
“你知道?”苏清雪愕然,影像都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闪烁。
“怀表给我的警示,碎片化的,但指向同一个结果。”陈默的声音低沉,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,“K想要我,或者说,我身上可能存在的、与你类似的‘特质’。但这恰恰证明,南极基地里有他必须守护、也必须利用我来开启的核心。这不是选择题,苏清雪。这是一个我们必须跳进去,才能从内部炸毁的堡垒。”
他看向她,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要劈开一切迷雾:“佯败计划不变,但目标升级。我们要输掉‘海神号’这第一步,而且要输得难看,输得让K坚信我们已经阵脚大乱,让他得意地打开南极的‘大门’,‘请’我们进去。”
这是一场走在钢丝上的豪赌,赌注是所有人的性命,以及可能被颠覆的自我。
“太危险了!那是他的主场,规则由他制定!”苏清雪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,胸口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维持影像的稳定。
“从重生那一刻起,我们哪一步不是在深渊边缘行走?”陈默的语气依旧平稳,却带着千钧重量,“信任你,是我做的选择。现在,轮到你了。信任我,能带着所有人,从那个冰封地狱里杀出一条血路。”
苏清雪怔怔地看着他,看着他眼中那份背负一切的沉重与不容置疑的坚定,所有劝阻的话语都凝固在舌尖,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。她懂了,他不仅要破局,更要借此机会,直插敌人心脏,揭开“方舟”最终的秘密。她苍白的唇微微颤动,最终,化为一个极其轻微、却重若千钧的点头。
通讯切断。陈默眼中最后一丝柔和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、冰冷的战意。
“‘镜影行动’,第一阶段,‘弃子’,启动!”他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,斩断了所有犹豫。
命令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。早已待命的金融作战小组立刻行动。陈默坐镇中央,双手在布满光标的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。他亲自操控着数十个分布在全球各大市场的匿名账户,这些账户的资金流向经过精心伪装,模拟出破晓同盟核心资本在压力下的仓促调动与孤注一掷。
庞大的数据流开始涌动,一部分真实的、作为“诱饵”的同盟边缘资产,混杂在更多虚拟构造的资金泡沫中,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鱼群,义无反顾地冲向K布设在“海神号”平台周边的金融陷阱——那几个伪装成高回报、低风险的投资组合,此刻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光芒。
主屏幕上,代表资金流动的彩色线条疯狂地闪烁、交织、然后……大片大片地黯淡下去。陈默精确地操控着这场“溃败”的每一个细节。他让失败的过程看起来充满了不甘的挣扎和愚蠢的失误,完美符合K对破晓同盟在接连打击下可能出现的决策变形。他甚至故意留下了几个看似是因指挥官情绪失控而造成的低级错误——比如在错误的时间点进行不合逻辑的加注——这些细节,都是喂给K那颗多疑之心的定心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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