湄南河畔
李峰第一次见到那串茉莉花环时,湄南河的晚风正裹着潮湿的水汽,把码头边烤鱿鱼的香气吹得老远。他刚帮货船老板卸完最后一筐橡胶,汗湿的粗布衬衫贴在背上,正蹲在石阶上啃糯米鸡,就看见那串洁白的花环静静躺在自己脚边。
花环编得极精致,茉莉花苞饱满得像是要滴出水来,还缀着几缕淡紫色的蝶豆花,不像码头边小贩随便扎的便宜货。李峰左右看了看,暮色里的码头只剩零星几个收摊的商贩,河面上的长尾船都亮着橘色的灯,没人来找这串花环。他捡起花环,指尖触到花瓣时竟觉得有些凉,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。
“这花环,你不能要。”
身后突然传来的女声细得像蛛丝,李峰猛地回头,看见个穿月白色纱丽的姑娘站在路灯下。姑娘的头发黑得发亮,垂在肩头,脸上蒙着层薄纱,只露出双浸在水光里的眼睛。她赤着脚,裙摆沾着些河泥,却一点也不显狼狈,反倒像从水里走出来的仙子。
“这是你的?”李峰举起花环,姑娘却往后退了半步,摇头说:“不是我的,但戴它的人,都会被缠上。”
李峰觉得这姑娘在说胡话,码头边的人都知道他胆子大,小时候还敢在坟地里捡弹珠。他笑了笑,把花环随手挂在手腕上:“缠上就缠上,我还怕个花不成?”
姑娘没再说话,只是望着他手腕上的花环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等阿猜再想追问时,姑娘已经转身走进了暮色里,裙摆扫过地面,竟没留下一点脚印。
那天晚上,李峰就出了事。
他租的房子在码头边的旧楼里,只有一间小单间,窗户正对着湄南河。半夜里,他被一阵细微的哭声吵醒,那哭声像极了女人的啜泣,断断续续的,从窗户外面飘进来。李峰揉着眼睛坐起来,看见窗台上竟放着一朵新鲜的茉莉花,花瓣上还沾着水珠。
他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傍晚那姑娘的话。可转念一想,说不定是哪个邻居的恶作剧,便没放在心上,倒头又睡了过去。
可从那之后,怪事就接连不断。
每天早上醒来,李峰的枕头边总会多一朵茉莉花,有时是放在床头柜上,有时是夹在他的衬衫里。他问遍了邻居,没人承认做过这事。更奇怪的是,他手腕上的花环,不管怎么放,第二天醒来总会好好地戴在他手上,花瓣永远是新鲜的,一点也没枯萎。
有天晚上,李峰故意没睡,睁着眼睛盯着窗户。半夜时分,哭声又响了起来,这次比之前更清晰,像是就贴在他的耳边。他猛地掀开被子,看见窗户上竟映出个模糊的影子——那影子穿着月白色的纱丽,长发垂到腰间,正对着他轻轻啜泣。
李峰吓得浑身发抖,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朝窗户扔过去。杯子撞在玻璃上,碎了一地,可那影子却没消失,反倒慢慢转过身,露出了蒙着薄纱的脸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李峰声音发颤,顺手摸起床边的木棍。
影子没回答,只是伸出手,指尖快要碰到他的脸时,突然消散了。第二天早上,李峰发现碎掉的玻璃杯竟完好无损地放在桌上,而他的枕头边,除了茉莉花,还多了一块绣着茉莉花的手帕,手帕上绣着两个泰文——“兰娜”。
李峰终于慌了,他想起码头边开杂货店的坤叔,坤叔在这码头待了四十多年,见多识广,说不定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。
他找到坤叔时,坤叔正在店里整理货柜。听李峰说完怪事,坤叔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,指着他手腕上的花环问:“你这花环,是在码头石阶上捡的?”
李峰点头,坤叔叹了口气,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旧照片。照片已经泛黄,上面是个穿月白色纱丽的姑娘,眉眼和李峰那天见到的姑娘一模一样,她手里拿着一串茉莉花环,站在湄南河畔的码头上,笑得格外甜。
“这姑娘叫兰娜,二十年前就死了。”坤叔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她是这码头边船老板的女儿,当年和一个水手好上了,那水手说要娶她,让她在码头等他回来。兰娜每天都编一串茉莉花环,挂在码头的栏杆上,等那水手回来。可等了半年,才知道那水手早就坐船走了,根本没打算回来。”
李峰听得愣住了,坤叔继续说:“兰娜受不了打击,当天晚上就跳进湄南河了。有人说,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串茉莉花环,魂魄就跟着花环走,谁要是捡了她的花环,她就会以为是那水手回来了,一直缠着谁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该怎么办?”李峰急得直跺脚,手腕上的花环像是有千斤重。
坤叔想了想,说:“明天就是兰娜的忌日,你带着花环去她跳河的地方,跟她好好说说,把花环还给她,再烧点纸钱,说不定她就会放你走了。”
第二天傍晚,李峰拿着花环,按照坤叔说的,来到湄南河畔那处偏僻的码头。这里没有路灯,只有河面上的月光洒下来,映得水面泛着冷光。他把花环放在石阶上,又点燃了纸钱,火光在暮色里跳动着,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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