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荆棘岭
爱尔兰西海岸的多尼戈尔郡,素有“大西洋眼泪”之称。1847年的深冬,饥荒的阴影像冰冷的海水漫过海岸线,吞噬着村庄里最后一丝生机。荆棘岭公墓坐落在悬崖边,墓碑歪斜如齿,荒草在寒风中呜咽,当地人都说,这里的泥土里埋着太多不甘的魂灵。
玛格丽特·奥康纳裹紧了单薄的羊毛披肩,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公墓。她的靴子早已磨破,冻得通红的脚踝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。作为郡里唯一的女法医,她接到报案时,正对着一块干硬的土豆饼发呆——这是她三天来的第一顿饭。
“奥康纳医生,这边。”守墓人老汤姆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,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公墓西北角的一处新土。那里的积雪被人刨开,露出一块发黑的泥土,泥土中半埋着一具奇怪的尸体。
玛格丽特蹲下身,心脏骤然缩紧。那是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,衣衫褴褛却异常整洁,深色的裙摆被仔细地抚平,领口的蕾丝虽然破旧,却没有一丝凌乱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尸体的头颅不翼而飞,脖颈处的切口平整得如同被利刃划过,边缘没有丝毫撕扯的痕迹。
“发现多久了?”玛格丽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放大镜,凑近切口仔细观察。冰冷的镜片贴着皮肤,她能清晰地看到肌肉纤维被整齐切断的纹路,这绝不是普通农具能造成的伤口。
“今早天刚亮发现的,”老汤姆双手交叉在胸前,眼神惶恐,“是给妻子送花的迈克发现的,这地方平时没人来,除了……除了那些盗墓的。”
饥荒年间,盗墓成了不少人的生计。他们刨开新坟,盗取死者身上仅有的财物,甚至会割下死者的头发、牙齿拿去贩卖。但这具尸体显然不同——没有被翻动的痕迹,衣物完好,唯一的缺失就是头颅。
玛格丽特站起身,环顾四周。荆棘岭公墓三面环海,一面背靠黑森林,悬崖下是汹涌的大西洋,浪涛拍打着礁石,发出沉闷的巨响。雪地上除了她和老汤姆的脚印,还有一串模糊的马蹄印,从公墓入口一直延伸到悬崖边,然后消失不见。
“马蹄印是新的吗?”玛格丽特问。
老汤姆点点头:“应该是昨晚留下的,雪停在午夜,这些脚印没有被雪覆盖。”
玛格丽特走到悬崖边,探头望去。下面是陡峭的岩壁,布满了尖锐的礁石,海浪卷着白色的泡沫,仿佛一张巨大的嘴,随时准备吞噬一切。她注意到,悬崖边的枯草上挂着一缕深色的丝线,质地光滑,不像是普通布料的纤维。
“把尸体运回我的工作室。”玛格丽特收起放大镜,语气坚定,“另外,通知治安官肖恩,让他带人来勘查现场,特别是那串马蹄印。”
老汤姆面露难色:“奥康纳医生,这尸体……没有头,会不会是……是那些异教徒干的?”
多尼戈尔郡附近一直流传着关于古老异教徒的传说,据说他们崇拜凯尔特死神,会在月圆之夜举行祭祀仪式,用活人献祭。饥荒以来,这类传言更是愈演愈烈,不少失踪的人都被归咎于异教徒的祭祀。
玛格丽特没有回应,只是默默地帮老汤姆把尸体抬上简陋的木板车。她知道,在这个迷信与饥饿并存的年代,任何无法解释的死亡都会被披上神秘的外衣,但作为法医,她必须找到真相。
工作室里寒气逼人,唯一的壁炉里只剩下几块冰冷的木炭。玛格丽特将尸体放在解剖台上,点燃了一盏煤油灯,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尸体苍白的皮肤。她小心翼翼地褪去死者的衣物,发现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,除了脖颈处的致命伤,没有其他伤口。
死者的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左右,皮肤细腻,手指上没有任何老茧,显然不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平民。她的锁骨处有一个细小的纹身,是一朵绽放的金雀花,花瓣的纹路精致入微,只有技艺高超的纹身师才能纹出这样的图案。
“金雀花……”玛格丽特喃喃自语。金雀花是英格兰王室的象征,在爱尔兰,只有少数贵族女性会纹这样的图案。难道死者是来自英格兰的贵族?可饥荒年间,贵族怎么会出现在这偏远的西海岸?
她继续检查尸体,发现死者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,指甲缝里没有任何泥土或纤维,说明她死前没有进行过任何反抗。脖颈处的切口深入颈椎,第四、五节颈椎被整齐切断,这种精准度,只有经验丰富的刽子手或者外科医生才能做到。
“刽子手……外科医生……”玛格丽特皱紧眉头,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。多尼戈尔郡有一个名叫休·科里根的外科医生,他曾在伦敦的医院学习,医术精湛,却因为性格孤僻,很少与人来往。更重要的是,他有一把从伦敦带回的手术刀,锋利无比,足以造成这样的切口。
就在这时,工作室的门被推开,治安官肖恩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。他身材高大,脸上留着浓密的胡须,眼神锐利如鹰。“玛格丽特,有什么发现?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