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浩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星轨般的光,他没有眨眼,也没有动。主控屏上的三行字静静悬在那里——甲骨文、篆书、现代汉字,层层叠叠,像一道无法回避的提问。
其他人也没出声。空气像是被什么压住了,连呼吸都变得缓慢。
苏芸的手还搭在音叉接口上,指尖微微发颤。她没收回手,只是盯着屏幕,等下一句话出现。可那几行字就停在那里,不再更新。
唐薇低头看着数据板,刚才还在跳动的能量曲线突然平稳下来。她皱眉,重新校准了传感器。信号没有中断,但也不再增强,仿佛对面的存在也在等待回应。
阿米尔双手压在塔布拉鼓上,掌心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。那不是警报频率,也不是攻击前奏,更像是一种……试探。
赵铁柱抱着地球仪站在熔炉旁,指针仍停在“己酉”。他抬头看向窗外,月壤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波纹,像是风吹过水面,可这里没有风。
“外面有动静。”他说。
所有人几乎同时转向观测窗。
防御工事外的月壤正在缓缓隆起,不是爆炸式的喷发,也不是地震般的撕裂,而是一种有序的抬升。黑色的土壤像被无形的手推开,露出下方流动的银灰色物质。
“是噬极体。”唐薇戴上耳机,声音立刻传来——低频、稳定、带着某种节奏。
她闭眼听了两秒,“这不是威胁信号。”
“那是啥?”赵铁柱问。
“它在念东西。”唐薇睁开眼,“《礼记》里的‘辅车相依,唇亡齿寒’。”
没人说话。
阿米尔却忽然抬起手,在鼓面上轻轻敲了一下。沙德贾,印度古典音乐中最基础的基准音。鼓皮震了一下,随即,外面那片银灰色的噬极体集群也跟着波动起来,像是回应。
一道光从地面升起,组成环形屏障,将整个防御工事围住。光很柔和,不刺眼,也不热,但能量读数瞬间飙升。
“系统报警了。”苏芸看着控制台,“标记为高危接触。”
“可它没攻击。”唐薇摘下耳机,“反而在建立防护层。你看能量流向——是从外向内注入稳定场,不是冲击波。”
林浩终于动了。他把手从星图仪上移开,走到观测窗前。青光还在他皮肤下游走,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剧烈。他盯着那道光墙,低声说:“它们不是望舒的工具。”
“那是啥?”赵铁柱问。
“盟友。”
话音刚落,屏障表面浮现出一个字——甲骨文的“友”。笔画由微光粒子构成,清晰可见,持续了几秒后慢慢消散。
阿米尔怔住了。他看着自己的鼓,又看向外面,“它们听懂了。”
“不只是听懂。”唐薇调出频率分析图,“它们用的是复合编码。先是《礼记》的诵读节奏,然后叠加了吠陀音律,最后混入阿拉伯数字的共振频率。这不是本能反应,是主动沟通。”
苏芸蹲下身,手指贴在新建合金墙的裂缝边缘。那里原本还有细微的金光闪烁,但现在,那光芒已经被外部屏障的能量覆盖,裂痕停止蔓延了。
她掏出断裂的发簪,轻轻划过裂缝表面。金属上隐约浮现出一些纹路,像是某种图案,但还不完整。
“这纹路……”她喃喃,“有点像古建筑里的藻井结构。”
林浩回头看她,“你能看出来?”
“还不确定。”她说,“但它的排列方式,和《营造法式》里的‘斗拱承重图’很像。”
赵铁柱走过来,把地球仪放在地上。液态指针轻轻晃动,最后指向“己酉”偏南一点的位置。他盯着那道光墙看了很久,忽然说:“这阵型,我见过。”
“在哪?”唐薇问。
“兵书里。”赵铁柱声音低下来,“《武经总要》记载的‘鱼丽之阵’。战车居中,步卒两翼包抄,用来围护主帅。现在这噬极体的分布,跟图示一模一样。”
林浩沉默了几秒,转身走向主控台。他打开能源耦合监测界面,发现内部系统和外部屏障之间已经开始同步调节功率。原本紊乱的应力场正在被重新平衡。
“它们在帮我们修复墙体。”他说。
“为啥?”阿米尔问,“之前它们可是差点毁了广寒宫。”
“也许那时候,它们不是自己想那么做。”林浩看着屏幕,“望舒操控了它们。但现在,她发出对话请求的同时,也放开了控制权。”
唐薇点头,“就像一个人被逼着拿刀伤人,等绳子松了,他第一件事可能是放下刀,然后伸手求和。”
苏芸站起身,手里攥着发簪。她走到观测窗边,对着外面轻声说:“你们能听见吗?”
没有回答。但几秒后,屏障上的光流变缓,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,像是在倾听。
阿米尔再次覆手于鼓面,这次他敲的是一段缓慢的节奏,源自印度民间迎接贵客的仪式乐曲。鼓声响起时,外面的噬极体集群也随之调整排列,光墙变得更加透明,能看到内部结构呈现出蜂窝状的几何规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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