裂缝上方的敲击声落下之后,整个岩厅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。
茶盏还倒扣在十字刻痕中心,瓷底与岩面接触的地方,那圈微光已经不再波动,像是被冻结在了某个瞬间。夏蝉的手指贴着杯壁,能感觉到一丝温热正从地底缓慢退去。
“它停了。”她开口,声音很轻,却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。
苏芸没动,她盯着音叉末端残留的一点朱砂,忽然想起母亲在修应县木塔时说过的一句话:“榫卯对得上,不等于门打得开。还得有人敲三下。”
她低头看终端,屏幕上“归去来兮”四个字依旧清晰,但笔画顺序不对——第二笔本该是横,却先写了撇。这种错位感,像极了小时候看母亲点茶时用茶筅划出的反拂法。
“不是错。”她喃喃,“是暗语。”
林浩转头看她,手里钢笔悬在图纸上方,墨水将滴未滴。他没说话,只是把笔尖轻轻点在纸面,等着那滴墨自己落下来。
苏芸抽出青铜音叉,手腕一抖,敲击岩面。
第一下短促,像茶汤初沸;第二下绵长,似拂筅拖尾;第三下连点三声,节奏急促。这是《大观茶论》里记载的“三汤击拂”,但她知道还差最后一步。
“不对。”陈锋低声说,“收不住。”
话音刚落,地面刻痕的光忽然熄灭,茶盏微微一震,月尘停止流动。
赵铁柱抱紧地球仪,指针又开始乱转,这次是逆时针打圈。阿依古丽迅速抽出羊毛毡上的针,重新排布位置,试图稳住空间感知模型。
“缺了个收势。”苏芸咬了下嘴唇,“点茶最后一式,叫‘收筅归一’。”
她改用发簪,在岩面上画了个完整的圆弧,同时将音叉轻轻敲在茶盏边缘。
“叮——”
那一声余韵拖得极长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响。
紧接着,整面岩壁开始泛起水波般的纹路,微光由内而外渗透出来,勾勒出一道拱形轮廓。隧道的形状逐渐清晰,内部隐约有星轨旋转,几行篆书浮沉不定,写着“时间囚笼”四个字。
阿依古丽伸手触碰光壁,指尖传来一种奇特的阻力,像穿过一层温凉的水膜。
“不是实体。”她说,“但能交互。”
赵铁柱低头看地球仪,黄铜指针正缓缓回正,最终稳稳指向正北。他松了口气,又皱起眉:“方向回来了,可我们没动。”
王二麻子左臂芯片绿光闪烁,界面上跳出一行新数据:“本地回路升级至L3级,坐标锁定非三维空间入口,量子记忆层激活。”
“记忆层?”林浩抬头,“你是说,这不是通道,是记录?”
王二麻子点头:“就像硬盘读取旧文件,只不过这次是用音叉和茶盏当U盘。”
林浩低头看手中的钢笔,那滴墨终于落了下来,却不是简单的圆点。墨迹在图纸上自行蔓延,扭曲成复杂的线条,交织成阵。
他想抬手阻止,手腕却像被什么牵住,笔尖不受控制地继续划动。
等他反应过来时,一张完整的阵图已经成型——九宫格中央嵌着北斗七星,外围三十六个节点以特定规律连接,正是《六韬·龙韬》中的“阴符阵”。
“这图……”他盯着图纸,声音有点发干,“我在鲁班-IV系统里见过。”
“不是你见过。”苏芸走过来,看了一眼,“是陆九渊留下的。”
“他死了。”陈锋站在边缘,匕首握在手里,“三年前就烧成了灰。”
“意识不一定死。”苏芸蹲下,用发簪轻点图纸上的一个节点,“我们刚才用音叉奏出的节奏,和终端上‘归去来兮’的笔顺波动频率一致。这不是巧合,是编码方式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夏蝉抬头,“有人把信息藏在文化仪式里?用点茶的节奏当密码,用建筑结构当存储介质?”
“不止。”苏芸指向隧道,“这整个空间,就是一台文明计算机。我们刚才完成的,是一次认证登录。”
林浩盯着图纸上还在微微发光的阴符阵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“所以能源不是被偷走。”他说,“是被锁住了。只有通过特定的文化动作,才能触发权限开放。”
“就像输密码。”王二麻子苦笑,“只不过别人输的是数字,我们得先泡壶茶,再敲段鼓。”
“这不是荒诞。”苏芸摇头,“这是筛选机制。只有理解这套文明逻辑的人,才配进入。”
阿米尔一直没说话,此刻他伸手轻抚塔布拉鼓面,低声念了句什么,鼓面微震,发出一个低音。
“它记得我。”他说,“刚才那首《胡笳十八拍》,不是它在模仿我,是我跟着它打的。”
赵铁柱忽然抬头:“你们听。”
岩厅里安静下来。
除了芯片偶尔的提示音,只剩下一种极细微的震动,像是某种节拍器在远处走动。每三秒一下,稳定得不像自然现象。
“心跳。”夏蝉闭眼,“地底的心跳。”
“不是心。”林浩站起身,把图纸铺在地上,用墨斗线压住四个角,“是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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