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党在山崖背风处蜷了半宿,天没亮就爬起来往北岭深处走。他浑身湿透,裤管撕开一道口子,右脚踝肿得发亮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石上。怀里贴身藏着一块防水油布,裹着从巡逻队眼皮底下顺走的荧光贴纸——那是他在断口边蹲了十分钟才撕下来的,指尖差点被麻绳磨断。他不敢点火,也不敢歇太久,知道罗令那帮人一旦发现贴纸少了,就会换标记方式。
二十里野路,他走了将近五个小时。中途在溪边喝水时惊起一群野狗,三条土黄毛的狗围着他转了两圈,龇着牙低吼。他抄起一根枯枝挥了几下,狗没退,反而逼近。他猛地掏出腰间的驱兽粉撒了一把,那群狗抽了抽鼻子,耳朵一抖,转身跑进林子。他喘着气坐下来,从内袋摸出贴纸又看了一遍,荧光绿在晨光下已经不太显眼,但字迹还在:**“03-17”**,是赵晓曼手写的编号。
他把贴纸重新包好,咬牙站起来,继续往采石场方向走。
废弃的石场藏在两座秃山之间,入口被一堆塌方的碎石半掩着。他绕到侧坡,踩着几块松动的岩板滑下去,摸到一截锈死的铁链,拉了三下,短两长。里面传来脚步声,接着铁门拉开一条缝,一只眼睛贴上来。
“口令。”
“火不起,人不退。”
门开了。他跌进去,扑倒在水泥地上,膝盖磕出声。屋里几个人围在火盆边抽烟,头也没抬。角落里堆着工具箱、绳索、强光灯,墙上钉着几张泛黄的地图,其中一张正是青山村地形图,标着“主墓区”“陪葬坑”“水道入口”,字迹和赵崇俨早年提交的伪造报告一模一样。
“你不是被抓了吗?”一个穿迷彩服的男人踢了踢他。
“逃出来的。”他喘着,“他们守得严,但有漏洞。竹阵夜里交接有十五分钟空档,北岭三号哨没人轮替。他们现在……在挖通道。”
屋里人静了一下。
“通道?”迷彩服冷笑,“乡下土鳖还能挖出花来?”
“不是他们挖的。”余党撑着地爬起来,从怀里掏出贴纸,甩在桌上,“这是他们在断口贴的标记。我亲眼看见他们用麻绳和钢缆搭桥,过了一道三米宽的暗河。带头的是罗令,他懂古法结绳,走的每一步都跟族志对得上。”
没人说话了。火盆里的炭噼啪响了一声。
迷彩服拿起贴纸对着光看,翻来覆去。“这玩意儿能造假。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余党从裤兜掏出半截烧焦的火把头,“他们在岩壁上找到了旧火炬架,间距和‘冥道规制’一致。罗令说那是‘启幽通冥’的入口。他们已经摸到主路了,但还没进去。”
他顿了顿,压低声音:“但他们带了驱兽粉,是老辈人用的配方。我听见他们提李国栋的名字。”
屋里人 exchanged 眼神。
迷彩服转身走到墙边,从地图底下抽出一张折叠的纸,摊开——是赵崇俨亲笔画的青山村地下结构图,右下角盖着“非正式存档”的红章。他用笔在“主墓区”画了个圈,又在“水道入口”打了个叉。
“他们进去了?”
“刚探了一段,就退了。罗令很谨慎,每走五米贴一张荧光纸,回撤路线清清楚楚。”
迷彩服盯着地图看了很久,忽然笑了。“好啊,省得我们从头找。他们开路,我们捡现成的。”
“可他们要是把东西运走呢?”
“不会。”迷彩服摇头,“罗令那种人,宁可封墓也不会动文物。他是守的,不是挖的。只要我们赶在他们上报前动手,东西还是我们的。”
他收起地图,看向余党:“你回去,继续盯着。他们下次进洞,立刻报信。我们三天内行动。”
“我回不去。”余党摇头,“巡逻队肯定在查谁少了标记。我一露面就暴露。”
“那就别回。”迷彩服从箱子里取出一套黑衣和对讲机,“你在这守着信号。我们派别人混进去。”
他拍了拍旁边一个戴帽子的男人:“你,换身村民衣服,去村口买山货。记住,别打听罗令,问校舍修得怎么样,顺带提一句‘听说后山有野猪’——他们要是紧张,说明真有事。”
那人点头,拎起背包就走。
余党坐在火盆边,手还在抖。他知道这些人不讲规矩,也不留活口。他只是个信使,用完就扔。但他没得选。赵崇俨倒了,他只能靠这帮人翻本。
火光映在他脸上,一闪一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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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道深处,罗令正用钢缆钩爪测试岩缝的承重。赵晓曼蹲在侧壁,用软刷轻轻扫开一块刻痕上的苔藓。王二狗靠在石台边,手里攥着半袋驱兽粉,时不时看一眼黑水翻涌的断口。
“这个符号,”赵晓曼指着岩面,“像‘户’字头,但下面不是‘口’,是‘山’形。会不会是‘启’和‘幽’的合文?”
罗令没答。他刚把钩爪卡进新岩缝,试了试力度,发现比上次松。他退后两步,抬头看上方岩层,有细小的裂纹从断口边缘延伸出去,像是被水流长期冲刷的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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