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晓曼把手机递过来的时候,罗令正蹲在晒谷场边沿检查那滩油渍的边缘。他接过手机,拇指在语音条上按了两秒,公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:“……指纹比对确认,与赵崇俨助理周某的记录完全一致。油桶来源已锁定,是县东加油站实名购买。”
他没说话,把手机还回去,站起身拍了拍手。
王二狗站在旁边,裤腿还沾着昨夜泥水,听见这话直接往前冲了一步:“人就在车里!咱们现在就堵他!”
罗令没动。他转身往校舍后院走,脚步不快,但每一步都踩得实。王二狗跟上来,声音压不住:“罗老师,你还等什么?他敢让人来烧村,就得付出代价!”
工具棚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。罗令弯腰从角落拖出那辆皮卡,车身满是刮痕,前保险杠用铁丝绑着,轮胎纹路快磨平了。他伸手进驾驶座底下摸出钥匙,插进锁孔。
“你早准备好了?”王二狗愣住。
“钥匙我一直留着。”罗令拧动钥匙,发动机咳了两声,终于点着。他推开车门,“你上车。”
“就这么追?不怕他撞死我们?”
“他要真敢撞,那就是蓄意杀人。”罗令系上安全带,“现在他还想全身而退,就不会拼命。”
王二狗一咬牙,绕到副驾跳上去。车刚启动,赵晓曼从文化站跑出来,手里拿着对讲机:“公安说他们还在调监控,暂时没法派车支援,但已经通知沿途派出所注意车牌。”
罗令点头:“让他们备着。我们只跟,不逼。”
皮卡驶出晒谷场时,老李正骑着三轮车从村口拐进来。罗令按了两下喇叭,老李立刻调头,三轮车屁股一甩,跟了上来。小陈骑着摩托从另一条巷子冲出,车头一偏,稳稳卡在皮卡后方。
三辆车一前一后,驶出青山村口。
山道弯急,晨雾未散。罗令握紧方向盘,眼睛盯着前方。残玉贴在胸口,温温的,不烫也不凉,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石头。但他脑子里清楚——这条道他梦过太多次。不是整条路,是某些片段:某段塌方的土坡、某处岩壁渗水、某个急弯内侧常年积沙。那些画面零碎,可拼起来就是一条活路。
“他走的是老路。”王二狗盯着前方空荡的路面,“没敢上高速。”
“他不敢走大路。”罗令说,“加油站记录在案,公安随时能查行车轨迹。他现在只想甩开我们,换个车,换个身份。”
话音刚落,前方山道拐角处,一辆黑色轿车猛地冲出,车尾甩了一下,差点撞上岩壁。车牌一闪而过。
“是他的车!”王二狗一把抓起手机,“浙A·X7B92!”
“发给晓曼。”罗令踩下油门,“让她报公安备案。”
皮卡轰鸣着加速,但没冲得太近。老李的三轮车在前头压着节奏,小陈的摩托在后头守着距离。四辆车在山道上拉成一条线,前头逃,后头追,谁都没再鸣笛。
赵崇俨显然察觉了。黑色轿车突然变道,冲上一段陡坡,轮胎打滑,溅起一串碎石。他想甩开,可这条路他不熟。真正的老路,不是地图上的标注,是几十年前运木材的车走出来的,弯道多,坡度陡,外人开快了必栽。
罗令稳住方向,车速不减也不追。他知道前面有个“Z”字弯,两头都是斜坡,中间夹着一段松土。梦里他走过三次,每次都是雨后,车轮陷进去半尺。
果然,黑色轿车冲进弯道时,前轮猛地一沉,车身一顿,差点横甩。赵崇俨猛打方向,车头歪着冲出弯口,速度已经降了下来。
“他慌了。”王二狗冷笑,“以为穿件唐装就是专家,山路都没走过。”
罗令没接话。他盯着前方另一处弯道——“鹰嘴弯”。那是整条山道最险的一段,外侧是十米深的沟,内侧岩壁突出,像鹰嘴啄食。梦里他见过一辆老解放车翻下去过,车头卡在树杈上,司机活活困了两天才被人发现。
现在是白天,能见度好,可赵崇俨的状态不对。他车速忽快忽慢,变道毫无章法,明显在赌命。
“老李,减速。”罗令按下对讲机,“别逼他。”
三轮车立刻放慢速度,摩托也跟着降速。只有皮卡保持原速,不远不近地咬着。
赵崇俨似乎察觉后方没再逼近,反而踩了油门。黑色轿车冲向“鹰嘴弯”,车头刚入弯,轮胎就在沙石上打滑。他猛踩刹车,方向盘打到底,可惯性已经拉不住。
车尾猛地甩出,前轮悬空,车身侧倾,一声巨响后翻滚着冲下山坡,撞断几根小树,最后卡在半坡的树丛里,车头朝下,引擎盖变形,前灯碎了一个。
罗令踩下刹车,皮卡稳稳停在弯道边缘。他解开安全带,没急着下车,而是掏出手机打开录像,镜头对准山坡。
“人在,车在,证据在。”他说,“剩下的,交给法律。”
王二狗想冲下去,被他一把拽住:“别碰车,别碰人。等公安来之前,任何痕迹都不能破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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