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伟的直播结束没多久,山路上一辆黑色轿车猛地打了个方向,轮胎在砂石上划出两道深痕。车窗降下一半,赵崇俨把手机扔进副驾,屏幕还亮着,最后一条消息被他指尖划烂——“你该收手”。他没回,也没删,只是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,一脚油门把车开进了夜色。
车里很静,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嘶声。他解开唐装领口的盘扣,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,又猛地停住。后视镜里映出他的脸,眼底发红,嘴角绷得发僵。他没看路,却把车开得极稳,像是早就在脑子里走过了这条道。
车子停在镇外一排老民房前。他下车时带上了公文包,钥匙插进三楼最里面那扇门,拧开时发出干涩的响动。屋里没开灯,他径直走到窗边,拉开一条缝。远处山梁上,几点灯火还亮着,那是青山村的方向。
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台平板,手指划了几下,调出直播回放。画面里,罗令坐在火堆旁,手里那块玉对着月光,表面泛出一层流动的微光。弹幕一条条滚过:“对不起罗老师”“我们错怪你了”。赵崇俨把音量调到最小,可还是听见了张伟那句“我郑重道歉”。
他关掉视频,把平板扣在桌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桌角放着一部老式按键手机,他拿起来,按下快捷键。电话响了三声,接通。
“是我。”他声音压得很低,“直播你看了?”
对方沉默两秒,“看了。你的人塌了。”
“不是我的人。”赵崇俨慢慢坐下,“是他自己选的路。”
“现在怎么办?你还想拿帛书?那村子现在是铁桶,连网红都倒戈。”
赵崇俨没答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,节奏不快,但一下比一下重。
“你记得我说过,地下宫殿只有一次开启机会?”他忽然问。
“记得。地脉移位,三年一开。”
“时间快到了。”
对方冷笑,“可你现在连进村都难。村民认他,不认你这专家。”
赵崇俨站起身,走到墙边,从画框后摸出一张折叠的图纸。他摊开,是青山村地形图,用红笔标出几处点位,其中一处画了个圈,写着“祭坛-密道入口”。
“我不需要他们认。”他指着那个圈,“我只需要它不存在。”
电话那头顿了顿,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要它烧干净。”赵崇俨声音很平,像在说天气,“房子、地基、石碑、树根,全烧成灰。等火灭了,谁还记得什么古迹?什么族谱?什么破玉?”
对方沉默了几秒,“你疯了?烧村子?那是人住的地方。”
“人可以搬。”赵崇俨重新坐回椅子,“文化遗址嘛,抢救不及,遗憾损毁——新闻稿我都想好了。”
“你拿什么烧?汽油?火把?你知道这风险多大?”
“我知道。”赵崇俨打开公文包,抽出一叠文件,最上面是盖着红章的“文物保护临时勘查许可”,复印件,但做得极真,“这是你进场的通行证。明晚,你们进来,以勘查为名,带设备、带油料,没人会查。”
“钱呢?这种事,十万打发叫花子?”
赵崇俨笑了下,没笑出声,“二十万,先付五万定金。事成之后,再加十五万。”
“翻倍。”
“你敢要?”赵崇俨声音冷下来,“上个月老林坡那场火,谁点的?你手下烧了半片林子,最后不也压下去了?我给你合法身份,给你退路,你还想坐地起价?”
对方没说话。
“我不是在跟你商量。”赵崇俨把图纸折好,塞进信封,“明晚八点,村后山路接人。带齐家伙。我要看到火起,我要看到那个姓罗的,站在废墟里,什么都救不了。”
电话那头终于开口:“信封放老地方?”
“不。”赵崇俨站起身,走到门口,“我亲自交。别让我等。”
他挂了电话,把信封塞进外套内袋,顺手摸了摸胸前的金丝眼镜。镜片有点歪,他扶正,动作很慢,像是在调整某种秩序。
他重新走回窗边,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。村里似乎有动静,几盏灯接连熄灭,只剩下一两处还亮着,像是守夜的人没睡。他知道,罗令大概也在看这片夜色,以为自己赢了。
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火柴盒,擦亮一根,点燃了桌上的蜡烛。火光跳了一下,映在他脸上,半明半暗。然后他把那张“文物保护许可”复印件扔进火苗里。
纸边卷曲,变黑,火舌顺着边缘爬上去。他没移开手,任它烧到指尖,才轻轻一抖,让纸片落进铁盆。火焰猛地蹿高,照亮了他半边脸,也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一幅旧照片——那是他十年前在省考古院的合影,他站在后排角落,笑得拘谨。如今那机构早把他除名,可他一直留着这张照片,像是留着一个壳。
火熄了,只剩一点余烬在盆底发红。
他转身打开衣柜,从夹层里取出一个U盘,插进笔记本。屏幕亮起,是一段加密视频。画面晃动,拍摄角度隐蔽,内容是罗令在老槐树下拼合石片的全过程。他把视频拖到最末,停在罗令举起残玉的那一刻。玉面微光流转,像是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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