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槐树的叶子还在动,风没停。罗令站在石台边,盯着那半块残玉,它还在台上,没被收走。王二狗把木牌扛走了,陶杯也带走了,只剩这块玉,孤零零地躺在《罗氏家训》手抄本旁边,像一块被遗忘的信物。
他没再看它,转身往校舍走。
进屋后第一件事,是拉开床底的木箱,取出一个布包。打开,里面是一截短竹筒,几卷纱布,一把小铲,还有一副老式头灯。他把东西一样样摆上桌,最后从脖子上解下残玉,放进布包最里层。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醒什么。
天快中午时,他去了文化站。
赵晓曼正在整理新收的陶坯,听见门响抬头,见是他,没说话,只点了点头。罗令走到她桌前,把布包放在桌上,解开,露出残玉。
“昨晚梦里,看见了井底的路。”他说。
赵晓曼手停住。她没问是不是又“走神”了,也没问梦准不准。她只问:“要下去?”
“得下去。”他说,“梦里有门,门后有东西。不是现在的人埋的。”
她盯着玉看了一会儿,忽然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个小本子,翻到一页,递给他。上面是她昨夜抄的《村志》残段:“嘉靖年间,倭乱起,青山避井,三日不出。”字迹工整,墨色沉实。
罗令看了很久,把本子还回去,说:“不是传说。”
他走出文化站时,王二狗正带着两个年轻村民在修排水沟。看见罗令,他抹了把汗,问:“罗老师,协会牌子挂好了,下一步干啥?”
“下井。”罗令说。
王二狗手一抖,铲子插进泥里:“哪个井?老井?那玩意儿几十年没人敢碰!”
“就是老井。”罗令看着他,“梦里看得清楚,底下有通道,通一个藏人的地方。明代留下的。”
王二狗张了张嘴,想笑,又没笑出来:“你该不会是……想搞个‘地下文旅项目’吧?”
“我想知道,先民是怎么活下来的。”罗令说,“规矩不是写出来就有的,是用命试出来的。”
王二狗不说话了。他低头抠了抠耳朵,又抬头:“那你得带我。我是巡逻队长,你要是摔死了,协会第一天就垮。”
下午三点,四个人到了老井口。
井在村后山脚,被一圈矮石围住,井沿裂了缝,长满青苔。李阿财蹲在边上抽旱烟,见他们来,吐了口烟雾:“真要下去?我爷说过,这井通地脉,踩重了,鬼都上不来。”
罗令没答,只从布包里取出头灯,戴好,又把竹梯递下去。王二狗抓着梯子试了试,嘟囔:“真要塌了,可别怪我没提醒。”
第一级台阶湿滑,踩上去直打滑。罗令走在最前,手电照着井壁,一块块砖石扫过。梦里的画面在脑子里转——三步一锚,第七块砖右斜,是承重点;第十一级台阶下有空响,绕行。
走到一半,王二狗突然“哎”了一声,脚下一滑,整个人歪向井壁。他手忙脚乱扒住梯子,喘着气:“这鬼地方……底下全是泥!”
罗令回头,手电光扫到底部淤泥。水面已经干了,只剩黑褐色的泥浆,踩上去会陷。他蹲下,伸手摸了一把,指尖触到硬物。扒开泥,是一块带刻痕的砖角,纹路歪斜,但能认出是个“训”字的一撇。
他没说话,把砖角收进布袋。
再往下,通道变窄。尽头是一堵断墙,半塌,后面黑着。罗令关掉手电,戴上头灯,弯腰钻进去。王二狗跟在后面,嘴没停:“你说这地方能藏人?一家几口都挤得难受,还躲倭寇?”
没人答他。
往前五米,地面突然下陷,王二狗一脚踩空,手撑地才没摔进去。手电照下去,是个坑,底下空的,风从下面往上吹。
罗令趴到坑边,伸手探了探,又从布包里取出一段细绳,绑上小石,垂下去。绳子放了两米,到底。他拉上来,石块上沾着一点灰浆,颜色发黄,像是糯米调的。
“就是这儿。”他说。
他让三人都退后,自己趴下,顺着坑沿往里爬。通道只剩半人高,他只能匍匐。泥地湿冷,手往前摸,指尖突然碰到了一道直立的缝——石门。
他停下来,闭眼。
残玉贴在胸口,隔着衣服发烫。梦里的画面涌上来:门缝右侧三寸,有一块凸起,是机关;推时要慢,用力要匀,否则顶石会落。
他睁开眼,伸手摸索,果然摸到一块突出的石棱。用力一推,没动。又试一次,加了力,耳边“咔”一声轻响,门缝宽了半指。
他喘了口气,退出来,招呼王二狗和另外两人一起上。
三人合力,慢慢推。石屑从门顶簌簌落下,门缝越开越大,最后“轰”一声,半扇门倒进去,扬起一阵灰。
里面是间石室,三步见方。墙角斜靠着一面铜镜,镜面朝下。靠墙堆着几件铁器,锈得看不出原形。最里面,一个木匣放在石台上,封泥还在,上面压着半片青砖,砖上刻了个“守”字。
王二狗第一个冲进去:“我的天!真有东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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