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令把那袋“守心米”扛进校舍的仓房,麻袋底蹭着门框,撒了点谷粒在地上。他没回头去捡,只拍了拍手,转身朝村口走。晒谷场上还堆着几垛没来得及收的稻谷,金黄一片,风一吹,谷壳轻轻响。
王二狗蹲在石墩上,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的婚礼流程单,眉头拧成疙瘩。他抬头看见罗令,赶紧站起身,把纸抖了抖:“罗老师,你说请乐队热闹,还是请鼓班有味儿?”
罗令在他旁边站定,目光扫过场边那口老槐树下新砌的火盆台子,低声道:“你祖上守夜人,夜里敲梆子,靠的是规矩,不是热闹。”
王二狗愣了一下,低头看看手里的单子,又抬头看看远处正在晾晒陶器的赵晓曼。他忽然把纸揉成一团,塞进裤兜,大步朝文化站走去。
当天晚上,巡逻队的微信群炸了锅。王二狗发了条六十秒语音,嗓门震天:“我王二狗,要办古礼婚!火盆用老槐树下的灰,酒用陶罐酿的,家训要全村念!谁敢笑我土,我就让他站村口念三天《村俗辑录》!”
第二天一早,赵晓曼从非遗工坊取出一对新烧的红土陶杯。她用细砂纸一点点打磨杯口,又拿刻刀在杯身划出纹路——那是从岩画里还原出来的符号,连起来是“同根共生”四个字。杯子烧得厚实,红得发暗,像晒透的土。
她把杯子放进布包,背在肩上,往王二狗家走。路上碰见李阿财,对方抱着一捆松枝,嘟囔:“真搞这套?火盆、家训、合卺酒,老掉牙的东西。”
赵晓曼没停下:“老掉牙的东西,才压得住地气。”
婚礼定在傍晚。太阳还没落山,晒谷场已经清出来一块空地,摆上三张长桌拼成的礼台。火盆架在青石上,里面铺着从老槐树下筛过的灰。村民陆陆续续到场,有人穿了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有人披了祖传的粗布外褂。
李国栋拄着拐来了。他没坐到前排,而是走到礼台边,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,双手捧着递给王二狗:“这是《罗氏家训》的手抄本。你爹当年成亲,我念的就是这个。”
王二狗接过纸,手指有点抖。他看了眼台下,又抬头望了望罗令。
罗令站在礼台侧面,工装裤还是那条,但洗得干净,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。他没说话,只点了点头。
仪式开始。鼓班敲起三通鼓,一声比一声沉。新娘从村东走来,头上盖着红布,由两位婶娘搀扶。王二狗站在火盆前,背对着人群,手心全是汗。
第一道环节是跨火盆。鼓声停了,场上静下来。新娘刚要抬脚,忽然一阵山风横扫过来,火苗猛地一矮,几乎熄灭。
人群里有人倒吸一口气。
罗令不动声色,右手探进衣领,将胸前的残玉轻轻贴在火盆边缘。玉一触灰,火苗竟顺着气流回旋而起,稳稳燃成一团橙红。
王二狗深吸一口气,背起新娘,一步跨过火盆。火光映在他脸上,像涂了一层釉。
接下来是合卺礼。赵晓曼走上台,从布包里取出那对红土陶杯。她将杯中倒入自酿的米酒,递给新人。两人交叉手臂,仰头饮尽。
最后一道是诵家训。李国栋站到台前,声音沙哑却稳:“一不偷,二不抢,三不辱先人名。守夜人守的不是时辰,是人心。传家靠的不是财,是信。”
村民跟着念,声音由零散到整齐,最后在晒谷场上空连成一片。
罗令站上石台,作为证婚人开口:“王二狗,你从前是‘二流子’,现在是守夜人后人,是非遗传承人。你娶的不只是媳妇,是这村子的根。跨过去,别回头。”
王二狗搂着新娘,吼出一句:“我王二狗,守得住人,也守得住魂!”
鼓声再起,鞭炮炸响,孩子们冲进场子捡炮仗。大人们开始搬桌椅,准备宴席。罗令退到场边,靠在一根木桩上,看着人群笑闹。
赵晓曼走过来,递给他一碗米酒:“你也该这么一场。”
他接过碗,没喝,只说:“还不急。”
她笑了笑,没再说话。
夜深了,宴席散去。罗令没回校舍,独自坐在院中石凳上。残玉贴着皮肤,忽然发烫。他闭上眼,梦里的古村图景缓缓浮现——这一次,画面停在村中那口老井。井口石板裂开一道细缝,底下隐约有阶梯向下延伸,通向一片模糊的暗处。
他睁开眼,手里还握着玉。风从老槐树那边吹过来,树叶沙沙响,像有人在低语。
他站起身,朝老槐树方向走了几步,又停下。
院外,一只陶杯静静摆在石台上,杯底残留半圈酒渍,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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