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晓曼站在校舍门口,手里还攥着那支玉镯。清晨的风从山口吹进来,带着点湿气,她没松手,也没说话,只是把镯子往罗令胸口的残玉上又贴了一次。
这一次,青光比昨晚更亮了些,像水底浮起的一缕火苗,转瞬即灭。
“不是梦。”她说,“我听得清清楚楚,那声音是从地里传出来的,和你按玉的时候,节奏一样。”
罗令低头看了眼残玉。表面那道细纹还在,触手时有种滞涩感,像是有东西卡在了裂口里。昨夜他试过再进梦,星图只浮现了一角,其余部分模糊如雾。他没再强求。
但现在,赵晓曼说得太准了。
他抬手把玉收回衣领里,点了下头:“我去趟李叔那儿。”
李国栋住在祠堂后头的老屋,门常年半掩。罗令到时,他正坐在竹椅上搓一串桃核,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。
“你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她也来了?”
“在外头等。”
李国栋放下桃核,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钥匙,锈得厉害,齿纹都快磨平了。他没起身,只指了指祠堂东墙角落:“柜子第三格,铁皮匣子。你爸最后一次来,也是这个天色。”
罗令没动。
“你怕?”
“不是怕。”罗令声音低,“是怕开了,有些事就收不回了。”
李国栋哼了一声:“你爸当年也这么说。可他手一碰匣子,锁就响了。不是信不信的问题,是血认不认。”
罗令沉默了几秒,转身进了祠堂。
柜子老旧,拉开时发出干涩的响声。铁皮匣子藏在最里层,表面覆着一层薄灰。他伸手去拿,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,胸口的残玉忽然一热。
他顿了下,把匣子取出来,放在供桌上。
三重锁,铜、铁、木,层层嵌套。钥匙插进第一道,纹丝不动。
李国栋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:“血脉认亲,手放上去就行,不用钥匙。”
罗令深吸一口气,伸手按在锁面。
残玉的热意顺着胸口蔓延到指尖,那一刹那,三道锁芯几乎同时“咔”地轻响,齐齐弹开。
匣盖掀开,里面是一卷黄绢,用红绳捆着,封口盖着一枚暗红印泥。李国栋没碰,只说:“嘉靖三十六年,罗赵合谱,共守龙眼。”
罗令解开红绳,缓缓展开。
字是楷体,墨色沉稳,笔锋含力。开头便是“青山罗氏,自洪武迁居,世守龙脉;赵氏出自闽南望族,通音律、识海图。嘉靖三十六年,倭患猖獗,先祖罗承远与赵氏女结姻,合谱立誓,共护古村。”
往下翻,有历代守护者名录,每一代都标注了职责:修井、守碑、巡山、护谱。最后一页,写着“宝船罗盘,藏于海眼,非双玉合契,不可启”。
赵晓曼这时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平板。她把宝船文书的扫描图调出来,放大“海防纪略”章节,和族谱并排摆在供桌上。
“这一‘舟’字。”她指着族谱,“起笔顿挫,收尾上挑,角度和文书里完全一致。”
罗令凑近看。文书是碳化竹简,扫描后边缘模糊,但那个“舟”字的笔意,确实和族谱如出一辙。
“是太爷爷的字。”他说。
赵晓曼没接话,手指滑到族谱末页。她忽然停住:“这里……刚才没有。”
罗令看去。末页右下角,原本空白处浮现出几行朱批,墨色像是刚干的:
“双玉合契,方启山河秘钥。血脉为引,心印为锁,非忠勇不启,非诚敬不开。”
字迹是小楷,力道沉稳,却不似墨书,倒像是从绢帛内部渗出来的。
李国栋盯着看了许久,才低声说:“我守了五十年,从没见过这行字。”
赵晓曼把手腕上的玉镯解下来,轻轻放在族谱上。
青光再次浮现,比之前更稳,沿着朱批的笔画缓缓流动,像在回应什么。
祠堂外传来脚步声,王二狗带着几个村民凑到了门口。
“真有族谱?”他挤进来,一眼就看到了名录末尾,“哎,这‘王守夜’是谁?”
李国栋翻开附录,指到一行:“隆庆元年,东礁值夜,遇风浪殉职。”
“我爷说过!”王二狗猛地抬头,“咱家祖上是守夜的!他临死前还念叨‘听铃守海’……”
人群一下子静了。
有人低声说:“那咱们祖上,真是干这个的?”
“不是干这个的。”李国栋合上族谱,“是命定的。”
罗令没说话,把族谱重新卷好,红绳绕了三圈,放回铁皮匣。锁扣自动合上,三重锁纹丝不动。
他把匣子递还李国栋。
“你拿回去。”李国栋没接,“从你开锁那一刻起,它就认你了。”
罗令低头看自己的手。指尖还留着铁皮匣的凉意,残玉贴着胸口,热度没退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梦中断掉的星图,想起铜铃裂纹,想起赵晓曼说的“地底心跳”。
原来不是反噬。
是呼应。
下午,赵晓曼把族谱扫描存档。她把朱批那段单独截出来,放大到最大清晰度,反复比对笔迹特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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