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令把邀请函塞进衣兜时,指尖还压着火漆印的棱角。他刚想转身进教室,听见脚步声从院外急冲进来,鞋底刮着碎石,节奏乱得不像平时。
王二狗撞开校舍木门,手里举着手机,屏幕亮得刺眼。他喘得厉害,额头上全是汗,也不知是跑的还是吓的。他没说话,先把手机怼到罗令眼前,手指哆嗦着点着那条热搜——“#VR祭典数据造假#”,底下挂着一张对比图,左边是祭坛上空的星图,右边是一条弧线标注“NASA真实星轨”,红圈圈出所谓“误差超12度”的位置。
“有人发这个!”王二狗声音发紧,“说是专家扒出来的,说咱那晚拍的根本不是真星象,是后期合成的!现在全网都在转,连省台那边都有人问……”
罗令没接话,只把手机拿过来,盯着那张图看了五秒。他认得这种手法——坐标系偷换。左边用的是北纬28度实测仰角,右边却套了赤道投影模型,两个不在同一平面的数据硬拼在一起,看着像差了十几度,其实根本是两套系统。这招他早年在研究所就见过,专用来抹黑民间考古成果。
他把手机还给王二狗,转身走进教室。
赵晓曼听见动静,从日晷旁快步走来。她刚把孩子放进婴儿车,袖口还沾着一点奶渍。她没问发生了什么,只接过王二狗递来的平板,点开后台数据包,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。她调出祭典当晚的原始影像流,选中凌晨2点17分13秒的画面,放大祭坛上空区域,再叠加上天文软件的时间轴校准线。
“天狼星出现在正东偏南0.2度。”她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清楚,“云层厚度0.7个能见度单位,风速每秒1.3米,镜头折射角偏差小于0.1度。我们127个固定机位的延时摄影全部同步,误差范围在0.3度以内。”
她说完,抬头看了罗令一眼。他正站在黑板前,拿起粉笔画了个祭坛俯视图,标出当晚风向、云层分布和三个主摄像机的架设点。
“他们用的‘NASA数据’是赤道坐标系。”罗令边画边说,“我们是实拍北纬28度夜空。就像拿地球仪上的直线去比地图上的曲线,看着像偏了,其实是你拿错了尺子。”
王二狗听得半懂不懂,但明白了一点:对方在耍花招。
“那咋办?发声明?”他问。
“声明没用。”赵晓曼摇头,“得让人亲眼看见对不上。”
她回到办公桌前,打开直播设备,连上服务器。屏幕分成三栏:左栏是赵崇俨团队发布的“造假对比图”,中栏是祭典当晚原始影像的逐帧回放,右栏是天文软件模拟的真实星轨运行轨迹。她设定时间轴同步播放,三组数据从2点15分开始推进。
画面一动,弹幕就炸了。
“左边那图坐标系错了!”
“右边模拟跟中栏完全重合!”
“谁敢说乡下人不懂科学?这数据比大学论文还细!”
赵晓曼没说话,只把直播链接推上了平台热搜申诉通道,附了一行字:“请平台核实信息源,避免误导公众。”
罗令站在黑板前,粉笔停在半空。他忽然想起昨夜残玉的震感——不是梦的前兆,而是某种预警。这震动不是来自地下,是来自外面。他摸了摸兜里的邀请函,现在明白了,省台的邀请不是终点,是入口。有人等在这条路上,早就准备好了刀。
王二狗盯着直播数据,越看越气:“这不就是赵崇俨那套路吗?当年他搞垮南岭考古队,用的就是这种‘科学打假’!”
罗令点头:“他不敢碰实物,就造个假靶子,让人觉得我们连基本常识都没有。”
“可为啥选现在?”王二狗不解,“昨儿才刚……”
他没说完,但意思清楚——昨夜祭坛光网扫过全村,星尘升空,婴儿开口唱古调,NASA命名火星地貌。这些事哪怕只信一半,也不该有人敢跳出来质疑。
赵晓曼低头看了眼婴儿车。孩子睡着了,小手搭在胸口,袖口滑落,露出那块青斑。她轻轻把袖子拉上去一点,玉镯贴了上去。这一次,玉面微微发烫,孩子呼吸没变,可指尖抽动了一下。
她没声张,只把玉镯收进袖中。
“他知道我们还没倒。”她低声说,“所以他要抢在所有人信我们之前,把 credibility 打碎。”
她说的是“credibility”,但用的是中文发音,像是念一个陌生的词。罗令听懂了——信任一旦建立,就难再摧毁。可如果在建立前就泼上脏水,人们就会先入为主地怀疑。
他走到窗边,看外面的村道。几个村民蹲在墙根下抽烟,手机举在手里,屏幕正放着那条热搜。有人抬头看见他,目光闪了一下,又低头继续看。没人上来问,可气氛变了。昨天那种沉默的敬意还在,但多了一丝犹豫。
这就是赵崇俨要的效果。
罗令转身,对赵晓曼说:“把所有原始数据打包,存三份。一份本地,一份云端,一份刻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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