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令的手指还贴在石碑中央的凹槽边缘,那点铜绿像一根刺扎进他的意识。月光彻底偏移后,银线熄灭得干脆,人群散去时脚步拖沓,带着未散的紧张和疲惫。他没动,蹲下身,从背包里摸出放大镜,一寸一寸扫过碑座与地基的接缝。泥土松动了,不是风蚀或雨水冲刷的痕迹,是人为撬动后又匆忙回填的——边缘有刮擦的斜角,新土颜色偏浅,还沾着一点红褐色的碎屑。
他没声张,只把放大镜收进包里,顺手拧紧水壶盖。
“今晚加两个人,轮班。”他低声对王二狗说,“从碑台往东,一直到老松林口。”
王二狗皱眉:“赵崇俨的人刚走,还来?”
“不是他们。”罗令站起身,拍了拍裤腿,“是里面的人动了。”
夜里十一点,他坐在屋内,灯关了,窗外只有山风掠过竹梢的声响。他闭眼,手按在胸口残玉上。玉温热起来,不是灼烧,是缓慢的、像泉水渗入石缝般的暖意。梦来了。
画面断续,却比以往清晰。他“看”见祭坛石碑底部裂开一道暗缝,石板移开三寸,露出一个方槽。一只戴着粗布手套的手伸进去,动作急,指尖碰到了槽底某物,发出极轻的“咔”一声。影子回头张望了一下,随即把石板推回原位。
他睁眼,额头微汗。
第二天一早,赵晓曼拎着笔记本进了校舍办公室。她把手机放在桌上,屏幕亮着,是昨晚直播的回放。时间跳到凌晨一点零七分,镜头轻微晃了一下,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支架。
“我反复看了三遍。”她把画面暂停,放大碑后树影交界处,“这里,有一只鞋。”
画面模糊,但鞋底轮廓清晰。纹路是横竖交错的方格,边缘有一道斜裂,像是被石头划过。她调出另一张照片——是巡逻记录本上按的手印旁摆着一双劳保鞋,鞋底沾着泥。
“刘三娃的。”她说,“他上周借过本子,还顺手按了个印。”
罗令盯着屏幕,没说话。刘三娃是村长刘德福的侄子,平日游手好闲,常在村口小卖部打牌。上个月还因偷摘药材被王二狗抓过,罚了两天巡山。
“他没资格碰这个。”罗令把手机推回去,“但有人让他碰。”
赵晓曼点头: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让他自己伸手。”
中午,罗令打开直播。背景还是那块石碑,只是角度拉远了些,能看见整个祭坛平台。他站在碑前,语气平静:“昨晚专家走了,但留下一句话——这块碑底下有暗格,可能是机关锁,也可能是藏物处。我们打算明天请李老支书主持,正式申报保护性勘探。”
弹幕立刻滚动起来。
“真的假的?”
“罗老师要挖了?”
“刘三娃刚在小卖部打电话,脸都白了。”
他没看评论,关了直播,只把录屏存进手机。
夜里九点,他藏在碑台东侧的老松后。树干粗,遮得住人。他没开灯,也没带手电,只把残玉贴在皮肤上,随时准备感应。风从山脊吹下来,带着湿气。他靠在树干上,呼吸放慢。
残玉忽然微热。
他睁眼。
十分钟后,一个黑影从东侧缓坡摸上来,猫着腰,动作很轻。那人穿深色外套,裤脚卷到小腿,脚上是双劳保鞋。他停在碑座前,左右张望,从怀里掏出一把短铲,贴着石板边缘轻轻撬。
罗令没动。
那人撬了两下,石板没松。他蹲下,伸手去掏裤兜,拿出一只粗布手套戴上,又继续撬。这次用了力,石板发出轻微的“吱”声。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,打开,里面是几块碎石和红土——和昨夜碑座边缘的土一样。
罗令这才从树后走出来,打开强光手电。
光柱直直打在那人脸上。
“三娃。”他说,“你叔让你来的?”
刘三娃猛地跳起来,短铲掉在地上。他后退两步,手忙脚乱去扯手套,可指尖已经沾了红土。布包没来得及收,半截露在裤兜外。
“我……我没……”他声音发抖,“我就看看……”
“看看?”罗令走近,捡起短铲,“撬石头叫看看?你用的土,是从碑座底下挖走的。现在又想把它填回去?”
刘三娃低头,不说话。
“谁让你来的?”罗令问。
“没人……我自己……”
“你鞋底的泥,和上周巡逻记录本上的印子对得上。”罗令把手机拿出来,调出赵晓曼发的截图,“你昨晚一点零七分碰过直播支架,怕我们看不见你来过?还是想确认有没有人守着?”
刘三娃脸色变了。
“你填的土,颜色比原来的浅,还掺了碎石。”罗令蹲下,从布包里捏出一点红土,“这是后山断崖下的黏土,只有碑座底下才有。你从哪儿挖的,心里清楚。”
刘三娃咬着嘴唇,终于开口:“是……是村长说,这碑要是真有暗格,得先知道里面是什么……不然……不然外人来了,好处全被拿走……”
罗令站起身,没再问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