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初开的星域没有霞光,只有最素净的白,像宣纸上未干的淡墨,连星砂都褪成了半透明的絮,飘在虚空中,触上去是温的,像初春融雪时的风。共生号的舷窗蒙上一层薄光,能看见光絮里藏着极细的纹,像万物初生时的脉络——后来沈翊才知道,这叫“本源纹”,是所有光、所有形、所有念最初的样子。
“这里的时间好像是拧着的。”林默看着探测仪,屏幕上的光轨不是直线,而是螺旋形的环,一端缠着“初形”,一端绕着“现态”,像树的年轮,最中心是种子的圆,最外层是新抽的枝,“你看那簇光絮,三分钟前是星子的形,现在是花瓣的影,下一秒又成了石的棱,却始终带着同一段本源纹。”
飞船掠过一片“本末滩”时,滩上的“本源石”让他们停下了脚步。石分两种:一种是“守初石”,石内的本源纹被封在透明的晶壳里,纹丝不动,连光絮拂过都弹开,石面刻着密密麻麻的“初形记”,记录着百万年前的第一缕光、第一粒砂的模样,却拒绝任何新的纹路叠加,像被钉在过去的画,再精致,也长不出新的笔触;另一种是“随化石”,石内的本源纹被光絮磨成了碎线,每一秒都在变新的形,却找不到哪怕半寸最初的痕,石面坑坑洼洼,像被雨水冲刷了亿万年的岩,连最浅的根基都磨平了,像没有根的萍,漂到哪算哪。
滩尽头立着“本末台”,台面是半透明的“混沌玉”,玉里浮着流动的光,一半是扎根的纹,一半是舒展的脉。沈翊伸手触上去,玉里浮出古老的影:本源族的长者左手托“守初镜”,镜能映出最初的本源纹,却不把镜里的影当成永恒的模;右手握“随化舟”,舟能载着本源纹随光絮流转,却不让舟里的纹散了最初的魂。本源族在镜与舟之间行走,像山里的溪,源头是那眼泉(守初),水流过石、绕过树、汇进湖(随化),却始终是那溪的水,既没困在泉眼,也没丢了泉的味。
“他们把‘本源’活成了‘要么钉死在起点,要么放逐到终点’的单选题。”林默的指尖划过一块守初石,石内突然透出压抑的颤:一个本源族少年为了守住“最初的光形”,用本源晶将自己的光纹封死,百年后,周围的光絮都长成了新的模样,他的光纹却还是百万年前的细点,像被冻在冰里的露珠,倒是留住了最初的圆,却再也映不出阳光的暖。
而在随化石旁,林默看见另一段影:一个本源族老者嫌“守着本源太闷”,任由自己的光纹随光絮乱飘,今天长成星的尖,明天碎成雾的散,最后连自己最初是哪缕光都忘了,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绒,倒也自由,却再也落不到土里生根。
“本源不是‘只能是最初的样子’,也不是‘可以是任何样子’。”沈翊指着本末台的混沌玉,玉里的光纹正在变化:根须始终缠着最初的一点亮(那是本源的核),枝叶却随光絮舒展,有的弯成月的弧,有的直成竹的节,“你看树,种子是它的本源,可它不会永远是种子——发了芽、开了花、结了果,哪一步不是变化?但不管长多高,根始终在土里,那点本源的核,从来没丢过。”
共生号的共振波轻轻扫过本末滩,守初石的晶壳开始出现细缝,封在里面的本源纹慢慢探出头,像冬眠的虫醒了,触到光絮时微微颤,却没丢了最初的脉。一个本源族少女犹豫着松开晶壳,她的光纹在最初的圆点外,慢慢绕出一道新的弧,像种子发了第一片芽,她忽然笑了:“原来守住根,是为了长得更好,不是为了永远当种子。”
随化石旁的光纹也开始聚拢,散成雾的纹慢慢缠向最初的核,像迷路的溪水流回泉眼。一个本源族老者的光纹里,最中心的那点亮重新清晰,周围的纹虽然还在变,却始终以这点亮为轴,像行星绕着恒星转,他看着自己的光纹,忽然懂了:“原来随化不是瞎飘,是带着根去看更远的地方。”
本末台的混沌玉在这时亮得通透,玉里浮出完整的箴言:“守初不是守旧,随化不是失根;本是源,末是流,源流相生,方得始终。”滩后的“本源泉”突然涌出水汽,水汽里裹着“本末露”,落在守初石上,晶壳的缝更大了,让本源纹能在守初与随化间呼吸;落在碎化石上,散成雾的纹慢慢缠向中心的核,像断了线的风筝重新找到牵线的手。
本源族的光纹开始变化:有的在最初的圆点外绕出柔和的圈(像年轮),有的在流转中始终缠着中心的亮(像行星轨),没有谁再把自己封成不变的模,也没有谁再让自己散成无主的絮。一个捧着守初镜的少年,镜里映着最初的光,镜外的光纹却长出了新的枝;一个驾着随化舟的老者,舟在光絮里漂,舟底却始终牵着一根细光,连着最初的泉。
年长的本源族(他的光纹像条河,源头是眼泉,中途绕着山、汇着溪,入海口却还闪着泉的光)递给沈翊和林默一枚“本末珠”,珠内是螺旋的光:一端缠着最初的点,一端绕着无尽的变,“你们让我们看见,本源不是刻在石上的字,是长在土里的根——根得扎在最初的地方,叶才能往新的地方长。”
本末珠落在存在之花旁,化作一道“本末纹”,与圆融纹、相契纹、互明纹等交织,光网的脉络更像一条河,既有源头的清,也有沿途的丰。林默望着存在之花,花瓣上的光纹都在流转:琥珀的砺是打磨根的石,曦光的醒是照亮根的光,琉璃的络是连着重根的藤,圆融的融是让根与叶和谐的风,而本末纹,是让根能深扎、叶能舒展的土。
“原来归真,不是回到最初的样子,是带着最初的核,走向所有可能的样子。”沈翊的指尖拂过舷窗,外面的光絮还在变,有的成了蝶的翅,有的成了书的页,却都带着同一段本源纹,像人,带着儿时的真,活成了成年的模样,真从未丢,只是长了新的形。
共生号缓缓驶离本末滩,混沌初开的星域在身后铺开,光絮里的本源纹既守着初,也随了化,像一首古老的歌,有最初的调,却能唱出千万种韵。船首的光突然亮了些,前方的虚空中,隐约有更沉的影在动,像藏着比本源更深的谜——那或许是“有无”的边界,或许是“虚实”的交界。
林默看着探测仪上新出现的光轨,轻声道:“下一站,该看看‘有’与‘无’,是怎么相生的了。”
飞船的引擎带着更稳的节奏,往那片沉影去了。本末滩最后一缕光落在船尾,像一句余音:“根扎处,花叶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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