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的细雨润透融境坪时,育苗圃里早已聚满了人。田埂上的柳条抽了新绿,沾着晨露垂在畦边,去年埋下的忆愿果籽种已长成半尺高的幼苗,嫩茎顶着心形的新叶,在微风里轻轻摇晃——这是阿忆和阿暖提前半月整理好的育苗区,今天,县城货商果然带着三十多个孩子如约而至,身后还跟着两个骑着马的旅人,竟是从府城来的书吏,手里攥着一卷印着藤纹的纸,说是从县城甜坊见了“甜缘录”,特意来记录这“多村共甜”的故事。
“孙爷爷当年育苗时,也是这样细雨蒙蒙的天。”小禾蹲在畦边,指着最外侧的一排幼苗,“这几株是用第七十个青花罐里的籽种育的,混着县城城郊的土,比别的苗长得更壮些。”县城的孩子们凑过来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指尖轻触嫩叶上的露珠,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仰起脸:“我要把家里的花盆腾出来,种一株带回去,让爹娘也尝尝忆愿果的甜。”
阿暖笑着把一只小小的竹篮递给她,里面装着混了融境坪、西坡村、县城土的籽种,还有一片新采的府城槐叶:“把这片叶子和籽种一起埋进土里,它就会记得各地的暖。”说话间,她取下藤架上的海螺壳,将那片槐叶放进去——如今壳里的草木已有十余种,风一吹,响声里裹着府城的槐香、县城的枣香,还有融境坪的桂香,引得孩子们争相贴耳去听,笑声混着雨声,落在育苗圃的泥土里。
育苗的活儿热闹地开了头。小桂捧着新装订的养护本,教孩子们辨认幼苗的长势:“叶边泛绿是健苗,叶尖发黄要浇水,每株苗间距要留三寸,这样根才能扎得深。”县城来的孩子学得认真,有的蹲在畦边记笔记,有的跟着阿柚娘学松土,其中一个穿蓝布短褂的男孩,竟主动接过小桂手里的洒水壶:“我以后每天都来浇水,等秋天结果,我要亲手做果干,写进甜缘录里。”
府城的书吏站在田埂上,手里的笔不停挥动,把育苗圃里的景象一一画在纸上:阿忆教孩子扶正歪倒的幼苗,阿暖帮孩子系好装籽种的布袋,小禾拿着老养护本,给书吏讲孙爷爷当年单枪匹马垦荒种果的往事。“从一颗籽到满坪藤,从一村甜到四方暖,这是最动人的民生故事。”书吏放下笔,接过张掌柜递来的双果茶,琥珀色的茶汤里飘着府城的槐花瓣,“我要把这故事写进府志,让更多人知道,暖与甜,本就是能传千里的种子。”
正午时分,雨渐渐停了。众人一起把育好的幼苗分栽到新开辟的田垄里,县城的孩子每人认领了一株,在苗旁插上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,木牌上还刻着小小的藤纹——那是阿棠连夜刻的,样式与青花罐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“等秋天结果,你们就来摘果,咱们一起做果酪。”阿忆摸着一个孩子的头说,孩子用力点头,把写着“愿藤长绕,甜常伴”的纸条,轻轻塞进了新添的第七十一个青花罐里。
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,洒在融境坪的藤架上。小禾、阿忆他们围坐在老石凳旁,看着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,府城的书吏正把新画的育苗图贴在甜缘录上,旁边写着“清明育苗,府城闻甜而至”。小桂翻着厚厚的养护本,忽然指着其中一页笑了:“你看,这是去年西坡村孩子写的,今年他已经能教县城的孩子认苗了。”
阿暖望着远处的田垄,幼苗在阳光下舒展新叶,像一片绿色的波浪。“孙爷爷种下的不只是籽种,是让暖延续的念想。”她轻声说,阿忆接过话头:“就像这藤,老枝牵着新枝,新枝再抽嫩芽,慢慢就绕成了一片林。”说话间,风又吹过藤架,海螺壳发出清脆的声响,那声音里,既有老藤的厚重,也有新苗的轻快,飘向田垄,飘向县城,飘向更远的府城。
夕阳西下时,县城的孩子恋恋不舍地返程,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株幼苗,还有一本迷你版的甜缘录。府城的书吏则骑着马,手里揣着新录的文稿,回头喊道:“秋天甜会,我带府城的甜食来!”阿忆挥着手应着,转身看见小桂正教几个年幼的孩子翻看最原始的脆纸养护本,孩子的指尖划过“孙爷爷”三个字,眼里满是好奇。
夜色渐浓,融境坪的灯又亮了起来。青花罐柜前,阿忆把第七十一个罐子摆好,罐身的藤纹已经绕到了“府城”的标记,布套上又添了许多新的笑脸。小禾把老养护本和新甜缘录并排放在石桌上,两本册子的纸页轻轻相触,仿佛跨越时光的对话。
“这藤啊,从来不是某个人的藤,是所有人的藤。”小禾望着窗外的育苗圃,月光洒在新栽的幼苗上,像铺了一层银霜。阿暖点了点头,把一片刚摘的新叶放进海螺壳,轻声说:“以后每年清明,都会有新的孩子来育苗;每年秋分,都会有新的甜意来相聚。这暖,这甜,会像藤一样,一直长下去。”
风再次吹动海螺壳,悠远的声响里,是过往的岁月,是当下的热闹,更是未来的期许。融境坪的灯火下,“忆愿果甜缘录”的扉页旁,又添了一行稚嫩的字迹——那是县城孩子留下的,写着:苗在土中长,甜从心上来;藤绕千万里,岁岁有新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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