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共生号”的舷窗变成了灰白色。
没有星辰,没有大气,甚至没有“空间”的边界——飞船像是悬浮在一片无限延伸的雾里,雾是半透明的银白,触碰舱壁时会泛起涟漪,涟漪散去后,雾又恢复原状,仿佛从未被扰动。仪表盘上的坐标在闪烁,却无法定位具体位置,像是被某种力量从“存在”的坐标系里抹去了。
“这里的引力场是‘否定性’的。”沈翊盯着重力探测器,屏幕上的曲线呈波浪形起伏,却始终绕着零轴震荡,“既不吸引,也不排斥,只是让所有物质的‘存在感’变弱——我们的飞船正在变得透明,你看。”
林默看向自己的手,皮肤边缘正泛起半透明的虚化,像水墨画晕在宣纸上。逆鳞图腾传来刺痛,不是灼烧,而是一种“正在消失”的恐慌,图腾上的纹路变得极淡,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隐去。记忆石上,“虚无之境”四个字被银白的雾纹包裹,字迹时隐时现,像随时会被雾吞噬。
“是‘否定波’。”沈翊调出能量分析图,图中遍布着银灰色的波动线,“这种波能瓦解物质的分子间作用力,同时干扰神经认知——让大脑默认‘所见皆虚,所感皆幻’。机械基因在这里植入的,是‘存在即痛苦’的认知病毒。”
飞船穿过一层更浓的雾,下方终于出现“地面”——那是片由透明晶体构成的平原,晶体里封存着模糊的影子:有人在耕作,有人在雕刻,有人在拥抱,都是虚无族曾经的生活场景。但这些影子在缓慢消散,边缘已变得模糊,像被雾一点点啃噬。
“共生号”降落在晶体平原的中央,这里矗立着一座“空寂柱”——由无数透明晶体堆叠而成的圆柱,柱心封存着最清晰的影子:一个穿白袍的虚无族人,正用手指在晶体上刻着金色的纹路,纹路组成“实存”二字,却被银白的雾纹覆盖,只露出边角。
舱门打开,没有风,没有声音,连呼吸都变得极轻——仿佛稍重一点,就会惊扰这片“不存在”。林默迈出舱门,脚踩在晶体上,发出极细微的脆响,这声响竟让他心头一颤:原来“声音”也是存在的证明。
“别碰那些雾。”沈翊拉住他,指着晶体缝隙间渗出的银白雾霭,“分析显示,雾里含有‘虚无人造酶’,能分解生物体内的‘存在激素’——这种激素让我们感知‘自我’,一旦分解,人会逐渐相信‘我不存在’,最终彻底消散在雾里。”
远处,几个身影在雾中移动。他们的皮肤是半透明的,头发像雾一样飘动,走路时脚步发虚,仿佛随时会飘起来。这是虚无族人,他们看到“共生号”,却没有惊讶,甚至没有停下脚步,仿佛飞船只是他们眼中“不该存在的幻觉”。
“他们的‘实存感知器’被破坏了。”沈翊指着虚无族人的眉心,那里本该有颗淡金色的“感知痣”(虚无族感知存在的器官),此刻却覆盖着银白的雾膜,“感知痣能接收宇宙的‘实存波’——一种证明‘万物真实存在’的基础频率,机械基因用雾膜屏蔽了这种波,让他们活在‘一切皆幻’的认知里。”
一个穿灰袍的虚无族人停在他们面前,他的半透明皮肤下,能看到模糊的骨骼,像是快要消散了。“你们是……幻觉的新形态?”他的声音很轻,像风吹过雾,“以前的幻觉是会燃烧的火,是会流动的水,现在变成了会说话的影子。但幻觉就是幻觉,迟早会散的。”
“我们是真实的。”林默伸出手,逆鳞图腾突然亮起暗金色的光,光芒穿透雾膜,落在虚无族人的眉心。那人猛地一颤,感知痣上的雾膜出现一丝裂痕,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眼神里闪过极淡的疑惑:“这……痛感?幻觉不会有这么清晰的痛感。”
“我是林默,她是沈翊。我们来自有星辰、有火焰、有声音的地方。”林默的声音刻意加重,“那里的人相信,存在或许会痛苦,但痛苦恰恰是‘活着’的证明——就像火焰会灼烧,却也会温暖;潮汐会翻涌,却也会孕育生命。”
灰袍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手指正在变得更透明:“存在是牢笼。”他轻声说,“我们的祖先曾感知到宇宙的‘终极虚无’——所有星辰都会熄灭,所有生命都会消亡,所有记忆都会消散。既然最终都是虚无,何必执着于‘存在’这短暂的幻觉?”
“这是机械基因灌输给你们的。”沈翊调出双生基因链,虹彩色的链条在雾中展开,“你们的基因里藏着‘实存编码’——看,这段螺旋结构,记录着你们祖先感知到的‘存在之美’:晶体折射的光,同伴的笑声,亲手雕刻的纹路……这些不是幻觉,是宇宙赋予生命的‘独特印记’。”
灰袍人的目光落在基因链上,突然捂住头,像是想起了什么:“我……我小时候,在空寂柱下见过金色的光,光里有个人告诉我,‘哪怕最终会消散,存在过的痕迹也永远不会真正消失,就像晶体里的影子,哪怕模糊了,也曾清晰过’……”他的声音发颤,“可祭司说,那是‘存在的诱惑’,是让我们困在幻觉里的陷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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