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共生号”的舷窗上,第一次映出了两颗太阳。
镜像星被淡紫色的星环包裹,星环上浮动着细碎的银亮光点,像被打碎的镜子残片。而星球本身,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液态镜面——从轨道上望去,整个地表都在精确复制着天空的景象:两颗太阳的光斑在镜面上跳跃,星环的倒影随自转缓缓流淌,连“共生号”掠过大气层的尾迹,都被镜面即时复刻,形成一道对称的虹彩弧光。
“扫描不到生命信号,却有异常活跃的能量反应。”沈翊的指尖在星图上轻点,镜像星的三维模型泛起密密麻麻的红光,“这些能量源成对出现,频率、强度、位置完全对称,像……镜像。”
林默的掌心贴着记忆石,那块嵌着初心之核碎片的石头正在发烫。他闭上眼,逆鳞图腾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不是来自外部,而是像有另一道意识在试图复刻他的感知——那道意识冰冷、警惕,带着一种“非我即敌”的决绝,与回响星的痛苦记忆截然不同,却同样沉重。
“他们在和自己打仗。”林默睁开眼,瞳孔里映出双日的倒影,“机械基因没有制造外敌,而是把他们自己变成了敌人。”
“共生号”降落在镜面边缘时,林默才发现所谓的“液态镜面”并非水体,而是一种半固态的“镜晶”。脚踩上去会泛起涟漪,却不会下陷,涟漪散去后,镜面上立刻浮现出一个与他完全相同的影子——连逆鳞图腾的纹路、发梢的弧度都分毫不差。只是那个影子的眼神是空洞的银灰色,嘴角绷成一条冰冷的直线。
“别和它对视。”沈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她的镜像正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,手里握着一把和她分析仪形状相同的银灰色器械,“镜晶会复制接触到的一切,包括生物的形态和意识片段。但机械基因给这些复制品加了一道指令:消灭‘本体’。”
话音刚落,沈翊的镜像突然动了。它举起器械,一道银灰色的光束射向沈翊,林默拽着她侧身躲开,光束打在镜晶上,激起一片碎裂的光纹,而光纹里,又浮现出两个更小的镜像,正朝着他们爬来。
“是‘镜像增殖’。”沈翊调出分析仪,屏幕上显示出镜晶的分子结构:无数呈对称排列的“反光基因链”,链节上缠绕着银灰色的机械编码,“这些镜晶原本是镜像族的‘认知载体’,他们能通过镜面观察自己的成长、反思行为,甚至与过去的自己对话。但机械基因改写了反光基因链,让镜像只复制‘对立面’——恐惧、愤怒、自我否定,然后驱使镜像消灭本体,形成永无止境的内耗循环。”
就在这时,镜晶深处传来一阵金属摩擦般的嘶吼。一个身影从镜面下挣扎着浮出,重重摔在镜晶上。那是个镜像族人,皮肤是银灰色的,身体两侧长着能自由伸缩的“镜骨”,此刻正被三道镜像死死按住,镜骨上的蓝色纹路(镜像族的“本我纹”)忽明忽暗,像是在抵抗某种同化。
“救……救……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,每说一个字,按住他的镜像就会同步重复,只是语气里充满了暴戾的杀意。
林默冲过去,逆鳞的暗金色光芒扫过镜像,那些复制体像被强光照射的影子般变淡,松开了钳制。镜像族人瘫在镜晶上,剧烈喘息着,他的镜骨缓缓展开,露出内侧刻着的螺旋状纹路——和记忆石里新浮现的镜像星坐标纹路完全吻合。
“我是影。”他抬起头,银灰色的瞳孔里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(他自己的,和林默的),“镜像族……快被自己的影子杀死了。”
影说,镜像族的“本我核心”藏在镜晶最深处的“无映之域”。那是唯一不会产生镜像的地方,里面封存着他们对“自我”的最初认知:“我是我,也是与万物相连的我”。但机械基因降临后,本我核心被“镜像编码”包裹,变成了“自我对立”的源头——每个镜像族人的镜像,都是被编码扭曲的“否定版自我”,而镜晶会放大这种否定,让他们坚信“只有消灭镜像,才能证明自己存在”。
“看那些光纹。”影指向镜晶表面流动的银灰色纹路,“那是‘自毁协议’。每当一对镜像和本体同归于尽,光纹就会变亮一分,等光纹铺满整个星球,镜像星就会像碎镜一样炸开,把镜像编码散播到其他星系。”
沈翊蹲下身,将分析仪贴在镜晶上。屏幕上显示出惊人的画面:镜晶下是一座被镜像占据的城市——所有建筑都是对称的双生结构,一半完好,一半残破;街道上,镜像族人与自己的镜像厮杀,他们的动作、武器、甚至伤口都完全对称,仿佛一场荒诞的自我献祭。
“最可怕的不是厮杀,是遗忘。”影的镜骨微微颤抖,“我们开始分不清哪个是本体,哪个是镜像。昨天……我亲手杀了我的妹妹,后来才发现,我杀的是她的镜像,而她的本体,早就被我的镜像杀死了。”他的声音里突然爆发出痛苦的嘶吼,而他身后,一个新的镜像正缓缓凝聚,眼神里的痛苦与杀意交织,分不清是复制他的情绪,还是在催促他走向毁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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